就像現在,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就坐在我的麵前,好像完全不認識我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和劉三兒細細的談著時政,兩個人竟然還很投機。
喝了一口酒,他慢慢的放下酒杯,說道:“照這麼說起來,楊繼倒也是死有餘辜。”
“當然!”
“看來,你對那些刺殺楊繼的人,是很讚同的?”
“……這,倒也沒有。”
“哦?”
那人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你不是認為他死有餘辜嗎?為什麼——”
“雖然是死有餘辜,可說到底,楊繼犯的是國法,而不是跟人結私怨。他死當然是該死,但如果能由國法來懲治,明正典刑,那就再好不過了。”
“嗯……”
“可是,”劉三兒皺了一下眉頭,又說道:“也不知道皇帝為什麼要把這麼個混賬派來揚州做官,真是——”
他說著,咬了咬牙,卻沒有說下去,又仰頭喝了一口酒。
我的心都快要跳出喉嚨了,可看著對麵,那個人的眼中卻依舊平靜無一絲波瀾。
我咬了咬牙,輕輕的在桌下扯了一下劉三兒的衣袖,道:“你別盡顧著高談闊論的,袁——袁公子是有見識的人,要笑你了。”
劉三兒一聽,也愣了一下,立刻紅著臉笑道:“我又忘形了。”
說罷,舉起酒杯道:“我自罰一杯。”
對麵的那個人也舉起了酒杯,我慢慢的低下頭,卻似乎也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看過來了一下。
那目光,有些灼人。
然後,便開始用菜。
他設宴請客,上的菜自然是些珍饈佳肴,可我卻什麼味道也吃不出來,不管夾起什麼,放入口中味同嚼蠟,木膚膚的連吞咽下去也那麼困難。
而這時,劉三兒一下子放下了筷子,嘴裏直吸氣,發出滋滋的聲音。
“怎麼了?”
我急忙轉頭看向他,就看見他臉頰通紅,眼圈也都紅了,用手直往嘴裏扇風,我嚇了一跳,忙要問他,對麵已經傳來了一個淡淡的笑聲:“劉公子,不能食辣嗎?”
我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劉三兒,他果然是被辣到了。
桌上的菜肴,有一些是辣味的,隻是我慣於食辣,並不在意,倒是劉三兒從小飲食清淡,吃了一隻小辣椒便辣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看著我們想要說什麼,也說不出來,直吸氣。
“倒是我疏忽了,布菜的時候也忘了劉公子不能食辣。”
“別,別這麼說。”
他一擺手:“來人,帶劉公子下去漱漱,別傷了喉嚨。”
話音剛落,便有長隨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請,劉三兒也不好推讓,加上他是真的辣得難過,便起身,拍了下我的手示意我好好的坐著,便轉身跟著那人走了出去。
他這一走,屋子裏便隻剩下我和那個人。
我還轉過身看著外麵,即使背對著那個人,似乎也能感覺到有一道炙熱的光照在我的背上,不知是人的目光,還是滿屋搖曳的燭火,像我此刻的心情,惴惴不安,好像下一刻就會崩滅。
我咬了咬牙,起身往外走去,道:“我去看看他——”
話剛說完,人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
“沒記錯的話,你是蜀中人。”
……
“這麼一點辣,不會讓你也難受起來了吧?”
……
像是有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整個腦子裏一片空白之後,隻剩下嗡嗡的聲音,背脊都發麻了,我僵硬的站在那裏,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慢慢的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