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修果斷的朝著他們一拱手:“告辭了。”
說完便調轉馬頭,帶著我們一同出了城門。
馬一路小跑,速度雖然不快,但顛簸得卻有些厲害。出了城門走了一段路,我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馬蹄揚起的塵土彌漫在半空中。
而那個消瘦倔強的身影,還孤獨的站在城門口。
不知為什麼,這一刻,我的耳邊響起了那天在風雨中淒厲的怒吼,雖然從來沒有看到過那個場景,但我仿佛也看到了,在一片冰天雪地當中,那個煢煢孤立的身影,如同現在一樣,孤獨,卻倔強的屹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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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武威之後,我們的行程就加快了。
不用和來的時候那樣繞路,我們一路向西,走得很快,但心情,卻並沒有更輕鬆。
向朝廷借兵,屠舒瀚根本沒有答應,雖然我覺得最後臨走前劉輕寒的一些話他是聽進去了,但具體聽進去了多少,他會怎麼做,沒有人可以保證;而洛什這邊,黃天霸會安排,他到底又要怎麼安排?洛什會不會就真的讓他安排?
一切,都是未知。
接連幾天星夜趕路,大家都累得說不出話來,眼看還有不到一天的路程就要回到年寶玉則了,我們終於決定這天晚上好好的休息一番。
幾個侍衛侍從為我們鋪好了羊皮氈子,又點燃了幾堆篝火,四五個人圍著一團火,開始烤東西吃。草原上晝夜的溫度差別很大,夕陽剛剛落山,寒氣已經湧來,我將離兒抱在懷裏,火焰映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兒,正出神的看著前麵。
火焰撲騰著,在暮色中顯出了幾分妖嬈。
火堆的另一頭,是劉輕寒,他盤腿坐在那裏,火光將他的臉也映得一片殷紅,但不知是否因為暮色深沉,他的眼睛卻是暗淡的。
我隻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繼續看著在火堆上烤著的那隻兔子,已經有七、八分熟了,茲茲的往外冒油,香氣撲鼻。
一個侍從上來往兔子身上撒了一把鹽,又在火裏翻滾了幾下,然後便拿下來,用刀切切分好,奉到我們麵前:“公子,夫人,請用。”
我們每個人都拿了一塊兔肉吃起來,我沒什麼胃口,隻吃了兩口便放下了,元修坐在旁邊,一看我這樣便輕輕道:“怎麼了?”
“吃飽了。”
“才吃這麼一點,怎麼就飽了。”
我笑了笑,也知道他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正想說自己沒胃口,他卻已經撕下一條兔肉,送到我的唇邊:“吃了。”
我一愣,下意識的紅了臉:“元修……”
懷裏的離兒抬起頭來看著我們,眨巴著大眼睛。
我正搖頭,畢竟我還擔心離兒看到我們這個樣子,會不會有什麼想法,卻見裴元修對離兒道:“離兒,你娘又不聽話,不好好吃飯了。你說該怎麼辦。”
離兒立刻說道:“娘要聽話!”
“對嘛,你看離兒都這麼說你。”
“娘快吃東西。”
“快點,你還沒離兒懂事呢。”
我被他們一唱一和說得哭笑不得,但也著實佩服裴元修,居然知道夥同離兒來對付我,還消除了她心裏的障礙,隻能乖乖的張嘴,吃下了那塊兔肉。
離兒立刻笑起來。
裴元修也笑了,卻趁著大家都不注意,用拇指在我唇角輕輕抹了一下,我瞪了他一眼。
幸好火光殷紅,不然,這麼大年紀了還紅臉,隻怕離兒也要笑我的。
偏偏,這人還不知收斂,又撕下一條兔肉:“來,再吃一點。”
“元修……”
“乖!”
看他跟哄小孩似得,我也無可奈何,隻能乖乖的吃下去。
這時,離兒已經從我懷裏鑽了出來,拿起一條烤得焦黃的香噴噴的兔腿,跑到對麵劉輕寒的麵前,忽的一下送到他嘴邊:“三叔,吃!”
我們幾個人都愣了一下,轉過頭去。
劉輕寒一直沉默的坐在那裏,吃完了一塊兔肉之後,就沒再說話,現在離兒突然這樣,他也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笑了一下:“離兒自己吃吧。”
“嗯嗯。我要看三叔吃。”
“三叔已經吃飽了。”
“撒謊!我看到了,三叔明明隻吃了那麼一丁點大一塊。”她用兩根指頭一比,比劃得比螞蟻還小:“比離兒還吃得少呢!”
這丫頭的聲音又脆又響,旁邊圍著幾堆篝火的侍衛侍從聽到動靜,全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
劉輕寒尷尬的笑了一下:“三叔不餓。”
“我不信!”
孩子懂事的時候,是最貼心的時候,但如果她要耍起橫來,每次我都恨不得抽她。現在這丫頭好像就耍起橫來了,劉輕寒左躲右閃的,也避不開那條固執的伸向自己的兔腿,已經擦了他一嘴的油了,又看看離兒執著的大眼睛。
半晌,他無奈的笑了一下。
張嘴,咬了一口。
離兒立刻笑得眼睛都眯成兩條縫:“好吃吧。”
“嗯。”
“你再咬一口,這邊,這邊肉多。”
看見離兒親親熱熱的趴在他的膝蓋上,又乖巧,又貼心的樣子,不說其他的,我也實在為我這個溫柔可愛的女兒驕傲。
一個女孩子,不管身份如何高貴,如何的嬌生慣養,但能體貼別人,照顧別人,就是最大的美德了。
雖然,她的“體貼”,可能會讓人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