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震,沒想到會有人這樣平靜的,來談論自己的生死。
和之前她那種近乎崩潰的恐懼,和昨夜在睡夢中露出的淺淺笑意,又仿佛換了一個人。
不過,我多少也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想了許久之後,我慢慢的說道:“我們兩,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你怎麼那麼肯定?”
她說著,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我們兩離開海灘已經有一段路了,但離島嶼中央的大山還有很長的距離,甚至,我們兩身處在這樣一片荊棘和綠林叢中,就像是當初我們的船隊身處在大海當中一樣。
人,麵對自然的時候,原本就是最渺小,最無力的。
她說道:“我們兩什麼都沒有,怎麼在這個島上生存?”
我平靜的說道:“從昨天到現在,也有好幾個時辰了吧。我們都能活下來,就把將來的日子,照著這幾個時辰這樣過,我們就活下去了。”
她微微皺起眉頭看著我:“你怎麼就那麼放心?”
“……”
“你不擔心離兒嗎?”
“……”
“萬一你在這裏死了……”
她的話沒說完,我已經淡淡的,甚至帶著一點笑意的打斷了她:“我就是因為想到,也許我會在這裏死,所以反倒放心了。”
她皺緊了眉頭:“什麼意思?”
“如果我還活著,我一定會想辦法回去,去找離兒。如果我死了……”我輕歎了口氣,淡淡道:“那事情就簡單了。如果我死了,我就要投胎去做別人的女兒,將來,再做別人的母親。她再發生什麼事,且不說與我有沒有關係,我連知道都不會知道了。”
“……”
我抬頭看著她,說道:“人死如燈滅。”
不知是我這句話的冷酷,還是眼瞳中的狠戾,讓她微微戰栗了一下。
她的聲音也微微的顫抖了起來:“你,你真的不擔心她?”
我搖了搖頭,苦笑:“怎麼可能不擔心。”
“那你——”
“我隻是,不能讓對她的擔心,在這個時候就擊垮我。我要活下來,去找到她!”
說完,我揮動著手中的匕首,又將前麵一大片繁亂的枝葉割開,露出了下麵怪石嶙峋的路麵。
幸好,我和她都出身大家,我們這樣家族的女孩子幾乎都會有這樣的習慣,就是隻要外出上路,都會在靴子裏藏一把匕首,說好聽一些是為了防身保命,說難聽一點,世道太亂,難保不會遇上什麼,身為大家閨秀不能活著受辱,必要的時候,要知道怎麼死。
隻是現在,還不到我們死的時候。
看著我奮力的在前麵開路,韓子桐咬咬牙,也跟了上來,她走在我的身後,一邊幫我劈開那些枝葉,一邊說道:“可是,就算我們兩這樣活下來,又有什麼意義?這個島上荒無人煙,到最後,不也是一死。”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平靜的說道:“我們會有機會回去的。”
“哦?”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什麼機會?”
我平靜的說道:“我們出海這麼久了,一個月不會去,兩個月不會,難道一兩年了,還不回去嗎?”
“……”
“元修他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可是——”
“對,大海這麼大,也有可能他根本找不到我們,就算他找不到這裏,但也有別的人,會找到這裏。”
“什麼人?”
前麵一叢滿是針刺的荊棘橫在路中央,我撕下一條已經快要碎裂的衣衫裹在手上,然後揮舞著匕首奮力的左劈右砍,那荊棘叢立刻被我砍得稀爛,卻也有一些尖利的針刺,紮進了我的手裏,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了,我狠狠的劈砍著,說道:“這裏,是在舟山附近。”
“……”
“我們出海的事,朝廷一定知道。”
“……”
“會有人,來找我們的。”
聽到這話,韓子桐停了下來,看了我一會兒,她突然說道:“你是說,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