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桐見我這樣,立刻走過來:“怎麼了?”
“桃花魚。”
“什麼東西?”
我回頭道:“一種透明的魚,有毒,被咬到就糟了。”
“啊?”她像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東西,給嚇了一跳:“那你快回來,小心別被咬了。”
我看了她一眼,臉上浮起了笑容:“沒事。我會小心的。”
說完,又朝著水裏仔細的看了一會兒,確定沒什麼危險了,才朝著更深一點的水域走去。
這一個傍晚,收獲頗豐,我們烤了好幾條魚,就著白天開路時順便摘回的一些漿果,吃了兩條烤魚之後,剩下的便用之前在山腳下采到的蕉葉包起來,準備明天去爬山的時候帶在身邊吃。
忙完這一切,天很快就黑了。
今天晚上,就要比之前更好辦一些。我們把燃燒著的篝火分成兩堆挪開到各自的身邊,然後在已經被火烤得十分炙熱的地麵上鋪了一層樹葉,暖暖的熱氣升了上來,也終於讓一整天都浸沒在寒冷空氣中的我們感到了一點暖意。
韓子桐睡在我的身邊,下意識的便靠了過來。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笑。
兩個人的體溫,其實要比身下傳來的熱源更加讓人舒服,雖然她對我的態度一直還是很生硬,但兩個人這種互相依靠的感覺,還是能在這樣冰冷的環境裏給人以生存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我的嘴角帶著淡淡的弧度,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也許是因為今天實在太累了,閉上眼睛之後,慢慢的便陷入了混沌的夢境,可那混沌卻又漸漸的變成了漆黑的海麵,那洶湧的波浪掀起幾十丈高,翻江倒海的湧來,立刻將一艘船狠狠的拍倒在海麵上,傳來淒厲的破碎聲。
離兒!
我一下子睜開了眼睛。
身邊閃爍的火光照在我的臉上,有些陰晴不定的,卻多少讓我找回了一些現實的安慰。
其實,我並不如之前說得那麼灑脫。
我還是一直擔心著離兒,怕她萬一出事,劉輕寒的船和我們的船離得並不遠,我心底裏最恐懼的一件事,就是萬一他們的船也遇上風浪,也破碎了,那離兒該怎麼辦?
會不會已經——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立刻打了個寒戰,用力的甩甩頭,將這個想法狠狠的甩出去。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女兒,她的母親經曆了那麼多的艱難困苦才生下了她,她一定不可以就這樣輕易的死去,一定不可以!
就在我無聲的,用力的抓著身下的草墊,還有細砂從指縫中慢慢漏下,這時,韓子桐有些空洞的聲音突然在一旁響起——
“你在想什麼?”
我還有些怔怔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她有些淡淡的說道:“還在想你當漁婆的日子嗎?”
“……”
我慢慢的,轉過頭去看著她。
“你說什麼?”
“……”
她卻沒有看著我,隻是仰躺在那裏,秀麗的輪廓被不遠處的火光照耀著,顯得有些陰晴不定的,沉默了許久,卻沒有得到她的回應,隻是看見她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似已沉沉的睡去。
我微微蹙了下眉頭。
夜,在兩個人的沉默中,越發的寂靜安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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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韓子桐也已經起身,兩個人用海水簡單的梳洗了一下,吃了點冰冷的烤魚和漿果,些微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啟程了。
這一路,兩個人都安靜極了。
昨晚她那句突兀的問話,好像是我的一場幻覺,又好像已經被她自己遺忘,兩個人都沒有再提,但比起昨天還算和諧的氣氛,今天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一路分枝拂葉的往前走去,她沉默,我也安靜。
不過,就在我們兩慢慢的朝著山腳下走去的時候,突然,我覺得跟在我身後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我回過頭,見她站在身後不遠處,怔怔的看著另一邊的海灘。
我問道:“怎麼了?”
“你看。”
她沒看我,隻呆呆的,像是被攝了魂似得,伸手指向那一邊。
我下意識的皺了下眉頭,因為自己站的地方被較高的樹枝遮住了,便走回到她身邊,沿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那是另一邊的海灘。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照在蔚藍的海麵上,剔透的海水閃爍著無數的星星點點的光,海浪隨著風,一波一波的拍上岸,仿佛一隻溫柔的手,在撫慰著這片曾經被它肆虐過的海灘。
而海灘上,那雪白的沙灘上——
一行腳印,淡淡的,隨著海水的侵蝕,慢慢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