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比較長的時間,我才換好了衣裳,終於出門了。
一出門,就看到整個甘棠村的村民幾乎都出動了。
所有的人,都朝著祠堂那一方去了。
他們雖然都不姓顏,但因為在這甘棠村裏,都是跟著馬老爺子守護宗祠的,所以也算是顏家的人,這樣大的祭祀,他們自然也是要去的。
我被素素扶著,也往那邊走去,剛剛走過一條小巷,就聽見一群娃娃吵吵嚷嚷的從背後跑了出來,差點撞著我,紅姨揪起其中一個年級最大,個子最高的男孩子的衣領就罵道:“二狗,你瞎撞什麼!”
那男孩子十來歲了,又黑又瘦,像隻頑皮的猴子一樣,被紅姨這麼拎著一罵,回頭看了我們一眼,頓時臉紅到耳根上去了,說道:“紅姨,我有大名的,別老叫我小名。”
“叫你小名怎麼了?”
“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那昨晚是誰,被你爹揪著耳朵打了大半夜?嚎得跟什麼似得。”
“哎呀,紅姨,別說,別說!”
那孩子麵紅耳赤的,生怕自己在小夥伴麵前丟麵子,紅姨看到他急得抓耳撓腮的,這才丟開他:“乖乖站到一邊去。待會兒要是你趕在祠堂那邊吵嚷,我就打斷你的腿!”
“我知道啦,爹娘都說了好久了。”
“還有,待會兒你跑腿的時候你也別偷懶,要不然我還跟你爹說,讓他抽你!”
那孩子唯唯諾諾的答應著,貼著牆根兒跑了,我原本有些緊繃的心情,也以為他們鬧這一場,反而輕鬆了一些,笑道:“這孩子就是昨晚挨打那個啊?我也聽到了。”
“他是這村裏最不聽話的,皮得跟猴子一樣,帶著弟弟妹妹們也不學好,每天村裏村外的野跑,不知道怕的。”
“沒人管嗎?”
“誰有空管?這村子裏都是這樣。其實他爹娘原本還想送他去鎮上念書,可他哪裏念得下來?長這麼大了,連字都還不認識呢。”
紅姨看著那孩子跑遠了,還嘮叨了兩句。
我回頭看著她,臉上也滿是笑容,紅姨這才過來跟素素一起陪著我繼續往前走。
不一會兒,我們就走到了顏家宗祠的外麵。
和那天她帶我來看的時候有些不同,之前滿是落葉的場院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似乎在天亮的時候還用水衝刷過一遍,纖塵不染,站在這裏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青石板上透出的陣陣涼意。
全村的人,幾乎都聚集到了這裏,卻沒有一點嘈雜的聲音,連剛剛那些吵嚷的孩子們,此刻都安安靜靜的站在各自大人的身後,他們圍繞著這個寬大的場院,整整齊齊的站在四周。
而場院中央,站著薛芊。
她已經穿上了非常正式的禮服,手持蟠龍杖,格外威儀,而顏家的女眷全部分列在她的身後。
她一抬眼,就看到了我,眉頭立刻緊皺了起來。
我也沒說什麼,便信步走上前去,一直走到了她的身後。
顏若愚站在我的身邊,見我走過去,輕輕的對著我點頭笑了笑,我也回她一笑,再抬頭看向前麵時,薛芊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哼”的一聲,轉過頭。
我在心裏輕歎了口氣,沒說什麼,隻看了看周圍。
這場院的地上,橫放著幾根粗壯的木柱,上麵還纏繞著麻繩,圍繞成了一個大圈子,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
我疑惑著,又抬頭看向前方。
這裏站著的全都是女眷,沒有一個男人,而正前方,宗祠那扇一直緊閉著的大門,此刻終於打開了。
但即使打開了,也不能完全看到裏麵的情景,隻能隱隱看到幾個小廝在忙碌著,手裏還捧著祭祀用的犧牲,而再裏麵是怎麼樣的,就看不到了。
大多數的女人,一輩子都看不到,因為不管我們姓什麼,終此一生,都不能進入自家的祠堂。
想到這裏,我不由的在心裏輕輕的歎了口氣。
再回頭看時,紅姨已經帶著素素站在了我們隊列後麵的另一列中去,她們不姓顏,但仍然屬於顏家,在祭祀的時候不能進入祠堂,隻能跟隨我們這些女眷在外麵行禮。
看到她們之後,我想了想,目光又在周圍掃視了一眼。
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到了這裏了,我來回看了幾遍,終於在後邊一群村民的身後,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裴元修。
頓時,我輕輕的鬆了口氣。
他站在那麼遠的地方,自然是因為今天這場祭祀是顏家的,他既不姓顏,也已經跟我分開了——其實就算我們兩沒有合離,他跟顏家的祭祀也一點關係都沒有。我之所以四處找他,是因為我有些不安。
畢竟,事情已經到了今天這一步,他在我眼前,一切都好提防;他若不在眼前,我反倒要擔心更多的事。
而他,麵無表情的站在人群當中,當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正正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