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隻要到了絕對,就不會有痛苦;隻要忘情,就會得到解脫。”
不知為什麼,原本已經麻木不堪,可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竟然莫名的感覺到了一點心酸。
也許是因為,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掙紮和痛苦。
要告訴自己,為了活下去,不管什麼事都要做,再大的痛苦也必須要承受下來,我雖然沒有做到絕對,沒能完全忘情,但多少體會過那樣的掙紮和絕望。
於是,我輕輕的說道:“的確,我殺過人的。”
“……”
“我,當然不是一個聖人,死到臨頭的時候,我當然不會任人宰割。”
“……”
“人在想要活下去的時候,就要和置自己於死地的人、事、物對抗。那個時候,生存才是最重要的。為了活下去而殺人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會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所以,不是不能殺人。”
他的眼神微微回緩:“輕盈。”
“但,”我抬頭看著他:“不是濫殺。”
“……!”
我聽見他的呼吸一頓,而我慢慢的說道:“對,所有身居高位的人都難免有著這樣的過去,每個人,也不可能在紅塵俗世中做到纖塵不染。但所有這些借口和原諒,都不代表你可以濫殺無辜。”
“……”
“你覺得,隻要你在登基之後勤政愛民,做一個仁慈的君主,那麼就不會有人再記得你之前的殺戮。可需要多久可以忘記,那些血腥,需要多長的歲月去衝洗?當年皇族入關,血洗揚州,直到現在,揚州的人也沒有忘記那一場屠殺。若不是因為那一場屠殺,若不是因為揚州人世世代代記住了那種仇恨——”我的喉嚨一梗,隻覺得淚水都要湧出來,咬著牙才勉強說道:“朝廷派往揚州的官員,又怎麼會死了一個又一個?”
“……”
他的眼睛透著一點痛楚,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說道:“那你為什麼要阻止我屠城?”
“……”
“你不是要毀滅我的路嗎?如果我在揚州屠城,不是有更多的人恨我,更多的人推翻我?”
“……”
“你為什麼不那麼做呢?”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的確,他說的話不無道理,我的確是想要毀掉他的路,在最痛苦,最無助的時候,我也曾經咬著牙想過,索性讓他這樣錯下去,一個人的路如果一步一步的走到絕境上,就是結束和毀滅的開始。
但——
我低著頭,淡淡的說道:“不管你的路該怎麼走,不管我想要怎麼做,枉死城裏,還是少一些冤魂為好。”
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似有些無力的,沒有再開口。
而他,也沒有再說話。
隻是,我感覺到那痛楚而糾結的目光在聽到我的那句話之後,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竟然升起了一點漫漫不禁的暖意來。
他上前了一步,手中的傘也微微的一顫,隨之便有一陣碎雪從傘頂上被灑落下來,紛紛揚揚,隨風飄到了我們的臉上,帶來一陣涼意。
我以為他要說什麼,可他什麼都沒說,隻是用另一隻手攬住了我的腰,也阻止了我下意識的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