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看見你拽著別的男人胳膊,我就剁掉你的手。”
“你再打我耳光,我就剁掉你的手。”
“吼吼,好嚇人,小野好可怕!那你跟我說說,兩個沒有手的人,如何一起度過下半生?總要給我留一隻,等你老了,我喂你吃飯喂你喝水……”
“誰說要跟你一起……度過下半生的?”
“別鬧了小野……”秦征一把將我攬在懷裏,喃喃說道:“知道嘛,小野,我快撐不住了。”
我將下顎搭在他肩膀上,癡癡望著窗外發紅的天,天鵝絨幔帳半綠半紅,像一卷褪色的彩色膠片。我們倆依偎著跪在床上,卻隻顧著說話。
“秦征,我隻求你一件事。”
“什麼呢?”
“別再誤解我好嗎?我沒你想像的那麼聰明。”
“哎……”他長歎一聲,輕輕撫摸我的長發,“對不起,小野,我不是故意的。自打老子愛上你,就變成了一個智障、一個傻瓜,喪失了最起碼的分辨能力。”
“比如……”
“比如,不論我將你定義成什麼,我都深深地愛著你。”
“Metoo…”
“我想開了,小野,你要去上海你就去好了,不論你去哪,最後回到我身邊就好。”
我回臉望了望他,他說這話時喉嚨沙啞,滿眼淒愴,蒼老而又無助,我吻了吻他的嘴唇,輕聲說道:“可是,我沒想開。我不去上海,哪都不去,死也要死在這間屋子裏,因為,這裏是我們的Somewhere…”
“嗯,好,有你這句……我死也值。”
“秦征,多希望,我們是遠古時期的兩隻姬蛉,某夜,在同一枚樹葉上邂逅,試探著走近,在月下抖動著晶瑩的翅膀,訴說著彼此的愛意。彼時,一顆碩大的鬆脂重重墜下,將我們團團包裹……許多年以後,人們會在一塊琥珀裏發現我們的身影,翼翅驚豔一臉芳華。我想,那是我們相遇的最好的方式。”
“是啊,我們,都得了到……永恒……”
“可是……秦征……那個孩子,沒有了。”
“沒事,我們再生,生一打……”說罷他將我輕輕放倒在床上,溫柔地親吻,“你信不信呢,過了今夜就會有……”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恍惚間秦征趴在我耳邊說了很多很多,象個醉漢。我一直在盯著窗外的天空,那詭異的紅色愈加令人不安,引人遐想。一大顆汗珠滴在我額頭上,有點癢,我揮手抹去,才發覺頭發都粘在臉上。正在這時,門外隱隱傳來一陣歌聲,是她,沒錯,又是她,她在哼唱著那首歌,歌聲在空曠的天井裏縹緲回蕩,帶著一種孤魂野鬼特有的淒涼。
我內心突然湧起一種得意,可以說是洋洋自得。鳶尾桑,你嫉妒好了,你我終究不同,如果我馬上死掉,再無任何遺憾,這樣的男人這樣的夜這樣的纏綿,你理應嫉妒。
秦征抬手捂住我的嘴,“小聲一點……”
我輕輕扭了扭身子,象條鰻魚,莞爾一笑,“有人喜歡啊……”
那夜秦征睡得很實,我扳著他的肩膀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這個男人的確累壞了,身心俱疲,臉上帶著一種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滄桑,我抬手撫摸他的胡須,他毫無知覺,睫毛都不曾蠕動一下。
我翻身下床,仔細穿好衣服、鞋子,輕輕推開門,身後傳來秦征的囈語,“小野……”俄爾又毫無聲息,我想他是在說夢話,於是停住腳回頭,心裏默念著,“親愛的,我去去就回,等著我……小野很快就會回來,真的。”
才關上門,走廊裏冷風嗖嗖,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抬手搓了搓裸露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