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戎其實看上去不太像會主動搭訕的人,兩人交流那麼幾句也都沒話說了,林暮現在的人設是聾啞美少女,突然說話大概率會把人嚇死,他後來算是想明白了,陸戎也許看他算得上是同齡人,才來試試能不能說上幾句話,但真說上了吧,又因為自己太過於“高嶺之花”,於是很難繼續再堅持下去。
兩人一起在長椅上坐了一會兒,林暮覺得這麼下去不是個事兒,他剛站起身,陸戎就跟著站了起來。
“我去買冷飲。”林暮比劃著手語,“你要一起嗎?”
陸戎點了點頭。
林暮帶著他去社區的小賣部,老板娘就坐在冷藏櫃旁邊嗑著瓜子。
“阿姨。”陸戎喊人,“兩個和路雪。”
老板娘幫他們拿了兩個,和陸戎講話:“你奶奶呢?”
陸戎:“在裏麵上課。”
老板娘:“你不看著可以啊?”
陸戎點了下頭:“一會兒沒事。”
老板娘居然也會點手語,朝著林暮比劃:“小姑娘好像長高了嘛。”
林暮隻好謙虛地擺了擺手。
他和陸戎一塊兒吃著和路雪往回走,想到剛才老板娘的話,林暮忍不住打手語問他:“你陪你奶奶來的嗎?”
“她生病了。”陸戎比劃完,想了想,撕下和路雪的外包裝,從口袋裏拿出筆在上頭寫了行字,遞給林暮看。
“阿爾茲海默症。”
像是怕林暮看不懂一樣,陸戎又在旁邊補了一句:“老年癡呆。”
林暮抬頭看了陸戎一眼,男生有些靦腆,不怎麼笑,眼睫很長,真的有點像鹿的眼睛。
“累嗎?”林暮敲了敲臂彎,畫了個問號。
陸戎看懂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累的。”
和路雪沒吃完之前不能回教室,於是他們兩又坐回了操場的樹蔭底下。
有了冷飲的包裝紙後交流起來就好多了,林暮發現陸戎其實看得懂很多手語,隻是不怎麼會比劃,碰到做不來的就寫給他看。
“你一個人照顧奶奶嗎?”為了讓陸戎理解明白,林暮的手語打的並不快。
陸戎寫字的時候會輕聲嘀咕:“我爸媽很早就不在了,所以就我照顧奶奶。”
林暮又問:“上學怎麼辦?”
陸戎寫道:“帶著奶奶上學。”他比了個簡單的手語,“我考上了新的高中,上高一。”
東區這邊學區挺複雜,不少學生都會選擇初中直升的本部高中,陸戎這情況,傻子都知道是什麼原因,他要隨時帶著一個阿茲海默症的病人,附近也就坤乾一中能滿足這個條件。
“你以後就是我學弟了。”林暮笑眯眯地比劃。
陸戎看他笑了,臉紅起來,他揩了把額頭上的汗,在紙上慢慢寫道:“我知道,我在報紙上讀過你的文章。”
林暮半張著嘴,才想起來林朝考定級賽時是本市女子組最小的年紀,因為身份特殊,成績亮眼,的確上了回報紙。
“你下棋特別厲害。”陸戎繼續在紙上寫著,“一點都不像個殘”他寫到這兒突然停了下來,有些慌張得,用力地劃掉了“殘”這個字,過了許久,才抬起頭看了林暮一眼。
林暮有些笑不出來,他突然好像就明白了林朝為什麼不願意來這兒,或者說,林朝可能跟任何人相處,都不能當個隻是“看起來”正常的普通的人。
“你以前從來不理人。”陸戎小心翼翼地寫著,“我想你應該是不願意來的。”
林暮隻好比劃手指:“我這不是來了嘛。”他看著陸戎,用手語問道,“你平時帶著你奶奶,方便嗎?”
陸戎:“剛開始不怎麼方便,後來就習慣了,沒辦法的,到哪兒都要有人看著。”
林暮做了個“打人”的姿勢:“有人會欺負你嗎?”
陸戎沒說話,他握著拳,輕輕捶了兩下自己胸口。
林暮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