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將近中午時分,沈銘德,楊廣城與蕭靜來到了周騰飛在榆樹溝村的大伯家裏。由於來得突然,隻有在家裏看護孫女的大伯母接待了他們三人。蕭靜用一個帶領一位周騰飛的“作家朋友”來村裏采風的假話蒙混了過去。看起來,她現在還不想讓周騰飛家裏的親戚得知他失蹤的消息。周騰飛的大伯母為人樸實,熱情,特別是在收到他們從車上搬進屋子裏的眾多禮物後,她極為殷勤地招待了蕭靜和周騰飛的這位“作家朋友們”。當得知三人不打算在家裏吃午飯時,伯母也樂得清閑。此時,三杯粗茶就擺在院子裏的矮桌上,小孫女乖乖地趴在奶奶的懷裏,大伯母用一種講故事的口吻,講起了有關六叔的過往:
“其實那個老頭兒啊,他不是本村兒人。要說,那也是多少年前啦,咱村兒有個姓張的,叫張寶山,他兒子叫張力。人好,還能幹。那時候,張寶山就帶著他兒子,張力上了餛飩山。說是要帶兒子去套點野味回來。結果,也不知道怎麼了,父子倆抱著團兒地就從坡上滾下來了。掉進了一個什麼湖裏。他們就看到,湖邊兒上有幾個人,抬著個老頭兒就要往水裏頭扔。那個老頭兒一隻手還活動著呢,一看就是個活人。張寶山就急了,你說這往水裏頭扔活人還像話嘛?他上去就要和那幾個人理論。結果有個人上去就要打張寶山。那張寶山是幹什麼的?就憑他自己一個人敢追得野豬滿山跑。上去一拳就把那人給潦躺下啦。那張力也能耐,十五,六歲的大小子背個幹巴老頭兒還費勁兒嗎?這爺倆就把那老頭兒給救下來了。後頭還聽見有人追,這爺倆有沒敢回頭,背著那老頭兒在林子裏繞了兩圈,看把那些人給甩了,連夜就跑回來了。這老頭兒就是你們說的六叔。”
蕭靜好奇地問到:“為什麼叫六叔?”
大伯母繼續說到:“這老頭兒啊,有點癡呆,有條腿還壞了。也沒人知道他大名叫啥。就老能看見他到處溜達,所以村兒裏就老溜,老溜的叫開啦。開始呀,這老溜還想回去,後來又讓村兒裏人給領回來了。村兒裏頭覺得,他們村兒的人心都壞啦,為了省一口飯,就把這還沒死的老頭兒往湖裏扔。所以就讓老溜在咱村兒住下了。老溜這人也怪,沒有吃的他也要,又點殘羹剩飯什麼的他也不挑。這個老溜瘋瘋癲癲的,淨說些咱也聽不懂的話,還沒事兒哼個什麼小曲兒。大人們也不愛搭理他,村裏這些小孩崽子就喜歡圍著他。那時候,小騰飛可能也是。”
“那麼您知道老溜都說過些什麼,小曲兒內容是什麼嗎?還有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沈銘德顯得有些著急。
大伯母說到:“那咱可記不住,他說的事兒都是瘋話,誰記那玩意。後來,老溜被送到市裏的精神病院去啦。”
之後,沈銘德說要去打個電話。伯母一邊微笑著說著:“好,你忙,你忙,”一邊將已經睡著的小孫女抱回了屋子裏去了。
當沈銘德回到院子裏時,看到蕭靜和楊廣城依然坐在那裏,聽著伯母的故事。蕭靜又用眼神示意他坐下。看來她對於這“老溜”的傳奇還挺感興趣。
伯母繼續講訴到:“老溜在咱村兒裏大概能住了一年吧,後來就發生了兩件挺嚇人的事兒。首先事那個姓張的爺倆死了。就是那年冬天,雪下了一夜也沒停過。他娘帶小女兒回娘家,大雪就把她們娘倆擱在娘家住了一宿沒回家。合計著張寶山和張力爺倆在自個兒家裏沒啥事兒。也沒打個電話。第二天上午回自個兒家那雪積得老厚啦。平平整整連個腳印都沒有。結果進屋一看,父子兩都死了,死得老慘啦。警察來了以後也沒找到什麼線索,門窗都嚴嚴實實的,屋前屋後,院子裏別說腳印,啥都沒有,那積雪,平平整整的。後來這事就這樣了,沒個結果。後來轉過年兒,開春兒沒過兩天兒又出事兒了,兩小孩丟了,聽其他小朋友說要去找湖,然後就沒回來。警察都來啦,還有一群爺們兒一起幫著找孩子,也去找那湖啦。根本沒找著,那個湖連影兒都沒有。後來過兩天,那個小女孩,稍大點的就找著了,在那個山縫子裏。給那孩子嚇地呀,都嚇完了。結果聽說怎麼地呀,那個湖還真找著了。結果沒兩天兒,這家人啊就全搬走了。誰也沒告訴,搬哪兒了也不知道,這都多少年了,就沒個信兒。另一個小孩到老也沒找著。後來大夥兒就炸鍋了,說老六是災星,看著那湖就沒好下場,要把老六攆走。”
他們告別了伯母時已過了正午,三人在裏溝縣城用罷了午餐,就驅車駛向市內一個叫做“永寧康複之家”的地方。在大伯母的故事講訴到一半時,沈銘德就聯係了公司,動用公司資源查找“六叔”在精神病院的下落。之後得知,六叔最終被定為老年癡呆症和妄想症患者,而後由“永寧康複之家”接受了此病患。永寧康複之家是一家由本地富豪陳勇毅投資建設,負責孤寡老人收留的非營利性機構。由於沈銘德與這位富豪陳勇毅的一些合作關係,讓他很輕鬆地找到了六叔的下落,他在幾年前已經去世了。但是,沈銘德並沒有氣餒,他認為六叔的信息對於解開現存的謎團是極其重要的,甚至可能是唯一的線索。在他的堅持下,康複之家的院長為他介紹了一位目前還在那裏工作的,曾經看護過六叔的護工,並約定可以在下午與他們見麵。
一個多小時後,沈銘德,楊廣城與蕭靜終於在永寧康複之家的員工休息室裏見到了由院長介紹的全職護工。她是一位讓人感到可敬的中年女性,身體結實,精神又幹練,緊緊抿起的嘴唇讓她顯得有點嚴肅。可能是是在院長的交代下,她顯得非常配合沈銘德的詢問。這位護工結合著工作筆記和自己的回憶向兩人講訴了她對六叔的了解。她大概知道一些關於六叔的身世,與康複之家中的大多數招到虐待和被遺棄的老人一樣,據說六叔的同村人曾經打算殺死他。之後,被鄰村村民救助送到精神病院,最終被康複之家收留。這些就是這位護工從入院記錄中了解到的。她在接手六叔的看護工作時是七年前的事了。當她接手時,六叔的癡呆症狀已經進入末期階段了,對於早期階段,她隻是聽過去的護工介紹過。在剛入院時,六叔還可以走動,雖然他的一條腿已經殘疾,但還是非常願意在病院裏走來走去。他對於食物的需求不大,但是身體比較健康,也從沒有生病的記錄。雖然沒有被鑒定為嚴重精神病患者,但他說話很奇怪。在他還可以開口與人交談時,就會說一些奇怪的故事。比如說:在還沒有人的時候,世界上都是一些怪物,那大神就生氣啦,摘下一顆星星扔到世界上,把怪物都殺死啦。還有一次,他說:“你們總想找神,神不在這個世界上。就像本書,我們活在這一頁上,那神活在你那一頁的背麵,或者就在另一頁上。你得從你的那頁書上跳到另一頁上才能找到。要不你就把自己變成讀書的人,而那個讀書的人就是最大的神。“六叔還會顯出對於方形的,能夠發出亮光的或者是聲音的電器設備感到非常恐懼。例如,電視機和收音機。他認為那些都是邪神的使者。他從來不看電視,聽電台節目,而且他也不認識幾個字。他最喜歡的就是走來走去地嘟囔自己的編造出來的故事。他還經常做夢,幾乎每天都會做夢,從入院到去世幾乎沒間斷過。那些夢有些是好夢,比如,他說夢見大掌櫃的領著鄭老黑要來接他了,他還會位列仙班,回天宮當天兵天將。有時候是惡夢,談到那些夢時,他會無比驚恐。有一次他說:”你不信山彌勒,他是使者,是先鋒,等山彌勒回到這個世界,你們都得灰飛煙滅,我要是不回去就得和你們一樣灰飛煙滅。“然後,他就開始驚恐地大吵大嚷,拖著那條殘疾的腿就往外跑。後來,迫不得已,給他服用的一些安眠鎮定的藥,才讓他平靜下來。六叔在入院的好幾年裏並沒有顯出衰老的跡象,每次的身體檢查都非常正常,然而突然有一天,他開始急速衰老。就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他的身體機能迅速退化,全身癱瘓,不能進食,對於外界刺激毫無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