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後新政(2 / 3)

錢惟演忙扶住了他道:“不敢當!王相,你我同殿為臣,原該是要相互提醒而已。”他扶著王曾坐下道:“寇公是要召回來的,待得過幾年,朝中大局已經穩定下來,到時候,再召回寇準,正是時機成熟。就算寇準到時候有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也影響不了大局啊!”

王曾閉了閉眼,他忽然想起當日張詠走時,對他說的話。

當時他是想留住張詠的,麵對南官們的步步進逼,他需要像張詠那樣的鋒芒畢露之人為助。

張詠卻道:“我是個刺兒頭,隻會與人作對,不會與人為善。留我,你會後悔,我們會連朋友也沒得做。再說,太後將天書殉葬,以後的政治,會更清明。”

他聽了這話,原是滿心的讚同。不料張詠下一番話,卻如冷水澆頭。

他說:“但你不要以為,會回到當初之時,這個時代過去了。那時候立國未久,關洛之族有開國之功,占盡上風。蜀中江南之臣是降臣,說話不能高聲。如今已經一代新人起來了,賦稅財源,這幾處占了大半。太後之朝,必然是南北共舉,你不要想得太美,反而自己栽了跟頭。”

他說:“別以為她是個女人就好拿捏,她不是後周符太後,太祖宋皇後,她啊,是蕭太後馮太後之流的人,你自己心裏要有數。太後臨朝這件事,就是你們自己小算盤打太多,把她給推上去的。如今人家走到前朝了,就退不回去了。你此後做一個恭敬的臣子吧。”

他看著錢惟演,再想起張詠這言,忽然間什麼都明白了,丁謂可逐,天書可葬,可是太後呢,如今再無人能夠撼動了。

木已成舟,而且是自己親手所為,他長笑一聲,心中卻是無盡疲憊。

宋真宗乾興元年走到了盡頭,新年到了,正式改元為新帝的年號——天聖元年。天聖者,二人為聖,標誌著太後垂簾的新政正式開始。

皇太後的生辰,就在新春元月,正式定為長寧節,皇帝率群臣朝賀,天下大慶。新君初立,天南地北遠邦小國紛紛前來朝賀,連遼國也首次派遣使臣前來賀皇太後長寧節。

天聖元年,自那深深的簾子後麵,一道道詔令發行全國。

元月,政令先從宮闈開始,當日丁謂專權,為了討好劉娥,建議各地每月進錢以充宮庭開支,劉娥罷丁謂之後,將此項政令立刻停止。同時又命三司節製浮費,設立計置司專門節製開支。宮中向有裁造院女工及營婦,以及南北作坊的匠人,終身服役,未得匹配,劉娥下詔允許他們可以釋役自由婚嫁。

同時,因京東準南水災,遣使安撫災區,同時征召災區壯丁入伍,至京城修築汴京城,既為增加京城防衛,也免百姓因受災致貧而落草為盜。

隨後,將因當日信奉神仙之說而設立的一些弊政一一停止。

二月下詔減各種齋醮道場的諸種繁文縟節花費;

三月,詔自今日起各種宮室營造,三司須度實核算給用,不可再行借引濫撥。同時,令淮南十三山場實行貼射茶法。

四月,是小皇帝生辰,為乾元節,百官及契丹使初上壽於崇德殿。

五月,實行陝西、河北入中芻糧見錢法,並議皇太後儀衛製同乘輿。

六月,下詔罷江寧府溧水縣的采丹砂之役,禁止各地毀錢鑄鍾;

七月,免除西南邊境的戎州、瀘州虛估稅錢。並各地遇水旱荒災均可蠲租如舊例,並蠲免天下陳年欠賦逋負。

九月,免彭州九隴縣的采金砂之役,下詔禁止各地進獻術士道官。

真宗後期,雖然開河通渠,獎勵農桑,朝庭的收入大大增加,但是由於後期天書封禪,采丹獻芝,營造宮觀祭天等,開支龐大,最後幾年的收入基本抵減支出,所剩無幾。

劉娥當日亦是看在眼中,卻是不忍拂逆了真宗,亦是知道真宗之迷信道術,大半亦是為了太子尚小,國事不得托付,而企圖延壽的苦心。因此直等得真宗駕崩之後,自己親政,方才將這一節統統罷免。

至天聖元年年底,又免了各地采靈芝之役,同時令各地交納絹茶等貢物的,非本地特產,一概罷免。罷天慶、天祺各節宮觀燃燈等開支。

納絹茶等貢物的,非本地特產,一概罷免。罷天慶、天祺各節宮觀燃燈等開支。

此外,大赦天下,減輕稅賦,平準京東西、河北、淮南等地的穀價、複開永豐渠以通鹽運,設益州交子務,正式將紙幣交子做為官方流通物等。

這邊減輕稅賦,這邊節約開支,經營得幾年,國庫之中,才漸漸豐盈了些。國富民安,劉娥的威望亦是日盛一日。

天聖二年春天,又是逢例的朝會,群臣進承明殿叩拜已畢,站起身來,待要回奏事情,卻是一怔。

但見禦座之上,珠簾依舊深垂,天子寶座上卻是空無一人。

宰相王曾上前一步,待要動問,珠簾後劉娥淡淡的話語聲已經先一步傳下:“官家前日感染風寒,昨晚用了太醫的藥,如今才睡了安穩,不便起身。”

王曾怔了一怔,轉頭迅速看了看曹利用,心中格登一下:平時太後單獨召對輔臣議事或有之,但是百官齊聚的朝會中,太後之所以能上殿,倚的是天子年幼,輔佐理政這樣的理由。而若是天子有事不能上朝,則理應免朝,太後豈能拋開天子,獨自坐受百官朝拜?若是由這一路下去,豈非儼然前朝武周的前例了。也不過是這麼一刹那的功夫,王曾腦中已經是思緒萬轉,想到這裏,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顧不得什麼,便要開口道:“太後,既然是官家龍體有恙,那今日……”

劉娥已經淡淡地打斷了他的話:“國事要緊,今日大家都有一堆的事情要議呢,其餘的話,退朝後再單獨奏對吧!”

王曾嗆住了,才欲努力道:“這……”卻見旁邊一人橫穿而出,奏道:“臣淮南節度使張耆有奏。”

劉娥頷首微笑:“張耆何事?”

王曾怔在那裏,聽著張耆滔滔不絕地陳辭:“臣聞近年來江浙一帶有巫覡挾邪術害人,初發於江南,如今竟漫延到兩浙、荊湖、福建、廣南路一帶……”

王曾輕歎了聲,退後一步,冷眼旁觀。

不知為何,今天朝會上奏的事情極多,益州府要設立官辦的交子務;甘州、蘭州來貢;黨項有涇原、咩迷、卞杏三大家族納質內附;汴口忽發水災,須定安撫祭奠事宜;王欽若上《真宗實錄》;禮部奏議今科進士取用情況……事情繁多,不一而足。

亂紛紛事情辦完,也已經近午了,太後退朝,百官也自是退下。

王曾率眾走出朝堂,但見烈日入目,一時間有些發怔,他是宰相本走在眾人前列,但是這一怔間,眾人也就三三五五地散走。

王曾回過神來,看了看左邊,樞密使錢惟演正與準南節度使張耆在說話;再看看右邊,侍中曹利用正和大學士馮拯一起離開;看看身後,副相張知白和魯宗道正看著自己。他長長以籲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對魯宗道說:“今日還是去東門邊你家附近那家小酒館喝一杯如何?”

魯宗道沒好氣地道:“你喝得下?”

王曾微笑:“為何喝不下?”

魯宗道哼了一聲:“好,你喝得下,我奉陪!”

一會兒人群漸散,昭文館大學士王欽若駐足看著王曾等三人遠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冷冷一笑,走下丹陛。

王欽若離開後,參知政事呂夷簡才走出來,走到方才王欽若站立的地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