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天書封禪(2 / 3)

寇準被貶出京後,宰相之位空缺,趙恒本欲提撥王欽若為相,卻被王旦所反對,因此不再提起。王欽若雖然心有不甘,隻得再思別計。

這段時間,趙恒卻因為王欽若那番“澶淵之盟是城下之盟”的話,心裏常常覺得不受用。王欽若乘機進言道:“太祖皇帝一手打下大宋江山,太宗皇帝時又有滅南唐收吳越平北漢的戰績。官家春秋正富,豈不應該留下一番名揚天下的功業?”

趙恒聽得砰然心動,問道:“何謂名揚天下的功業?”

王欽若知道趙恒因剛剛訂立了澶淵之盟,並不想動兵,故意道:“澶淵之盟訂得不公,不如再次發兵,直取幽雲十四州?”

趙恒連連搖頭:“一則背盟叛約,非大國之風;二則河北生民,方免兵災,朕何忍再動兵戈。此法不可!”

王欽若道:“既然官家憐惜生民,不願意再動刀兵。臣還有一個辦法,可以兵不血刃,達到威懾遼國的目地!”

趙恒問:“是何辦法?”

王欽若道:“官家可知,當日蕭太後為何在占有優勢的情況,隻訂下三十萬的歲幣便匆匆撤兵?”

趙恒看著他:“自然是朕親臨澶州,大敗遼軍,曹利用折衝樽俎得宜所致?”

王欽若搖頭道:“非也,以臣看來,她是畏於天命。遼人向來無進犯中原之心,每次南侵,亦隻不過是得些金帛便宜而已。當年遼太宗耶律德光一意進攻中原,述律太後曾經勸他說:‘如果漢人做契丹王,可否?’遼太宗說:‘不可。’述律太後又說:‘既知不可,那兒何必非要做漢王呢?漢人難製,便是得了漢地也不能久留,若有何意外,後悔莫及!’遼太宗不能聽勸,果然身死異地,屍體回鄉,述律太後因他不聽母命,而不許他安葬,以示警戒後人。此後曆朝遼帝,均明白漢人治漢地,契丹統治遼地的道理。那蕭太後自恃曾有過高梁河之役和雍熙之戰的勝利,想要破了這個傳言,因此領兵進犯。誰知道兵馬未動,先是折損了元帥耶律休哥,去年南侵,名將耶律斜軫又在軍中陣亡。蕭太後也算得性情極悍,不但沒有因此退兵,反而在蕭達凜的煽動下再次南侵。誰知道聖駕親征,未到澶州,蕭達凜已被床子弩射死。那蕭太後再是倔強,也不由得她不相信這天命所在,遼人不可北侵的道理。”

趙恒微微點頭:“這倒也有理。”

王欽若道:“況且遼人向來敬畏天命,獲飛鳥謂之天賜,獵走獸謂之地與,必要拜謝天地。蕭太後數次行再生祭禮,也是以自己權位為天地所賜的象征,來掌握契丹的二百部族。想當日官家也是因為行太廟祭祖之禮昭告天下,因此王繼忠陰謀叛亂才不能得逞。因此臣認為,為了威懾遼人,不如效法曆代明君聖主,行封禪之禮,昭告天下,大宋天子乃天命所歸,以鎮服四海,誇示外邦。尤其是遼國最敬畏鬼神,必能夠達到威懾的目地。再則,自唐末以來,征戰百年,百姓人心惶惶,官家以封禪大禮,則是太平盛世的慶典象征,可以安天下百姓之心,更增為朝庭的擁戴和身為大宋百姓的自豪感!”

王欽若精退史實,口才又好,引經據典中外故事,說得趙恒不由點頭,隻是微一猶豫,道:“曆代封禪,都是國泰民安,必得世上罕見的祥瑞,才可下封禪的詔書啊!”

王欽若微微一笑:“所謂曆代的祥瑞之事,又哪裏件件是真的天降地生的。漢高祖斬白蛇,化出一段赤帝白帝的傳言來,河圖洛水,又哪一件不是人力所為?聖人以神道設教,隻要是君王做一個信奉的姿態,便足以叫天下人信為神明了。”

趙恒點了點頭,又道:“隻是泰山封禪,所需費用,又不知要消耗多少國庫錢財。國家尚貧困,朕此時不宜為了示威,而置百姓於不顧啊!”

王欽若躬身道:“至於國庫費用,非臣所職司,臣不敢妄言,官家何不召三司使丁謂前來一問,國庫是否有餘錢舉辦封禪大典?”

趙恒召來了丁謂問道:“丁謂,朕且問你,國庫所得收入,可能承擔得起一次封禪的費用嗎?”

丁謂早已經與王欽事商議過此事,因此來時已經是胸有成竹:“回官家,臣這裏有景德三年的全部賦稅收入,與鹹平六年相比,僅在這四年裏,全國就新增五十五萬多戶人家,賦稅收入增加三百四十六萬多。僅這增加賦稅的部份,足以支付好幾次封禪的費用也綽綽有餘了。況且,天子封禪,能安定民心,促進生產。讓流民可以定居耕種,天下各州及與邊境的貿易也會增加。封禪用出去的錢,隻怕從來年賦稅上,就可以很快地收回。”

王欽若忙道:“這正如畢相當年所說的,雖然給付遼國歲幣有三十萬,但我朝不但可以省下大量的軍費,而且每年可以從與遼的的榷市賦稅上收回百萬之數,雖有所付出,但所得更大。”

趙恒點頭道:“以欽若的建議,最好能在封禪之後,在京中修一座供奉上天的玉清宮,隻是大興土木,怕朝臣們反對此事!”

丁謂眼見正是趨奉之時,忙道:“天子富有四海,祭奉上天,又有誰敢說不是。且官家至今未有皇子,臣建議可建宮在宮城的乾地,正可以祈福,便是朝臣們,隻要說明原因,又有誰敢阻攔官家祈福求子?”

趙恒聽到求子一事,正中隱痛,不由點頭,道:“很好,此事由你們二人下去辦吧!”

過了幾日,王欽若就獻上了精心繪就的封禪圖。這圖軸極大,輔開了在長廊上足有數丈長。數名宮人拉著圖軸,趙恒帶著劉娥一邊看,一邊將方才禦書房中王欽若所說的設想一一說給劉娥,兩人從這一頭慢慢地看到另一頭去,足足看了近半個時辰,還未看完。

王欽若這卷圖軸將封禪的整個想法設計全都詳細地列了出來,竟然是工程浩大,而且自籌備、興建、設祭、主持等等,設了大量的官職。王欽若精通史書,滿腹文才,每一項皆引經據典,內涵極深。這一番圖軸顯見用了許多心血,絕非一朝一夕能做出來的。

劉娥越看臉色越是凝重,原以為王欽若隻是自恃才高不服在寇準之下,如今看來,他的野心原不止此。

趙恒看她臉色有異,問道:“小娥,你有什麼想法?”

劉娥揮手令周懷政等人收起圖軸退下,看了趙恒一眼,大膽道:“這次封禪,大破常規,舉動浩大無比,依臣妾看來,倒像是重組一次內閣。”

趙恒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來:“真不愧是朕的小娥。”

劉娥微一思索,不由心驚:“官家不滿意王相了?”

趙恒搖頭:“不,朕還是要倚重王旦的,這朝中上下,他也確實是無人可以取代。隻是……”

劉娥問道:“隻是什麼?”

趙恒冷笑道:“隻是自寇準外放之後,王旦不知為何像是轉了性子,處處拗著性子,竟然將寇準的脾氣學了十足,內閣之中針潑不進。朕本提議讓王欽若接替寇準的位置,不想王旦一口拒絕,倒像是虛位以待寇準回來似的。”

劉娥點了點頭:“若是讓王欽若插入,來對王旦有所牽製,亦是不錯。可是……”她猶豫了一下,道:“王欽若顯然是要君,古往今來有多少臣子,巧立名目多生事端,或修土木工程、或做祈福祭天、或借神道之言,為名義上為國為君,其實是利用這個事端,借天子國家之名,將普天下的官職錢財任意調遣,變為自己的權勢,此等事不可不防啊!”

趙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小娥這番話,當真把古往今來臣子們努力施政措新的心思都說得透了。隻是說得透了又如何?臣子們努力想法子以便要君挾權,為君王則亦可以利用他們這份心思,從容製衡。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要推行一件事,也必得容易做這件事的人從中得到好處。否則的話,隻怕無利之事,後續無力。水至清則無魚,臣子們也是人,不是聖人,倘若一個人無欲無求,倒是可怕了。為君則不怕臣子們有權欲名欲利欲,知道他們的欲望在何處,方可為我所用。”他長歎了一聲:“封禪之事,雖然是王欽若之議,卻的確是當下應該行的事了。正如王欽若所言,一可以安定天下百姓之心,二可以鎮服四夷天命所歸,三則朕要他們看明白,大宋立國至今,已經不是五代十國的時候了。朕看他們是選擇繼續抱緊過去的力量,還是臣服於當下的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