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位於這棟大樓的頂端,房間裏的書桌桌椅都有些老了,布局也有些不合理,這常常會讓新來的員工感到不解,老員工卻總會在他們想要詢問的時候示意他們別多問。
鬱光現在就坐在辦公桌前看文件,這幾上麵下發了文件要查食品安全,他雖然對自己的公司有信心,卻也不得不多注意一點,又擔心下麵有人陽奉陰違,要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偏偏,昨晚上熬夜之後,他還失眠了,睜著眼睛躺到了快亮,好不容易眯上一會兒,還做了噩夢。
至於噩夢是怎麼樣的……他恐怕再過幾十年,都忘不了那布滿鮮血的一幕。
在何嘉良死亡之前,他並不是沒見過死去的人,他的奶奶,就是他看著咽氣的,在那個老人沒了聲息之後,他還和自己的叔伯一起給她換上了壽衣。
他也不是沒見過死的很慘的人,曾經他路過一個車禍現場,就看到了讓他反胃的一幕。
但是,又是親近的人,又死狀極慘,他見過的也就隻有何嘉良一個,而後麵幾個月的牢獄之災,接二連三的審訊,這一切也讓他對那場死亡的印象變得更加深刻。
那是他一輩子最大的夢魔。
自己動手泡了一杯濃濃的紅茶,鬱光喝了幾口之後,又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梁,然後躺在了辦公室的皮椅上,給自己滴了幾滴眼藥水。
他以前並沒有近視,也不帶眼鏡,現在卻近視了,而且工作的時間一長,眼睛就會幹澀的厲害。
他並不是一個特別有能力的人,當年從看守所出來,他休養了一個月開始接手朱盼安的公司的時候,遇到的困難多到難以想象,偏偏他又想靠工作來讓自己遺忘那個案子給他帶來的後遺症,於是高強度工作了將近半年,每隻睡四五個時,結果在半年後,他就發現自己似乎看不清遠處的東西了。
按理一個人成年以後,就不容易再近視了,但也有例外。他沒成年的時候因為家境不好沒怎麼接觸電視電腦之類,視力一直很好,但成年之後,卻因為過度疲勞,而得了近視。
從那之後,朱盼安就讓人給他準備了眼藥水,他也不得不戴上了眼鏡。
不過,誰也沒想到,原本非常平凡的麵容,在戴上眼鏡之後,反而多了一絲斯文,一身的氣質,也慢慢地在商場上曆練了出來。
如果何嘉良還在,現在又會是什麼樣子?鬱光揉了揉鼻翼兩側因為常年戴眼鏡而變得有些僵硬的皮膚,重新坐在了辦公桌前。
這個辦公室,以前其實是何嘉良的,辦公室裏東西,也是何嘉良那時候用的,他並沒有更改辦公室原有的布置,除了將自己背後的落地窗重新砌成了牆,隻留下一扇巨大的窗戶這一點。
何嘉良喜歡背靠著落地窗,以這個城市的景色做背景。他卻隻要在站在落地窗麵前,就覺得自己好像要摔下去一樣,正因為這樣,即便知道將落地窗重新砌上會讓這個辦公室變得很怪,他依然這麼做了。
何嘉良一直他是一個沒有審美的人,他也這麼覺得。
慢慢地翻動手上的文件,鬱光突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什麼東西碰了碰,涼涼的。
是太累了吧?今總是有這樣的錯覺……鬱光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突然又感到自己的額頭兩邊也涼了涼,然後腦袋就清醒了很多,也不再疲憊了。
應該是之前喝的濃茶起作用了,鬱光苦笑了一下,又喝了幾口茶,然後就看起了自己麵前的文件,直到助理敲了敲門,進來告知今的行程以及晚上有一個應酬的事情。
鬱光並不喜歡應酬,其實相比於經營一個公司,他可能更適合關起門來做做學問,在一開始知道自己可能會被無罪釋放的時候,他就打算找個安靜的沒人知道他的地方寫點東西什麼的,不過後來朱盼安求他幫忙,他卻也沒辦法拒絕。
朱盼安畢竟是何嘉良的母親,而且雖然何嘉良去世之後她一度歇斯底裏地對他破口大罵,在何嘉良去世前,對他卻一直很好,甚至就因為他是她兒子的同學,對他破格提拔了很多次。
要不是當時朱盼安那麼看重他,他一定沒辦法拿出錢來給母親治病,供弟弟妹妹讀書,甚至在老家建了房子。
至於何嘉良去世之後朱盼安有些瘋狂的舉動,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後來知道是念青夥同別人殺了何嘉良的時候,他不也巴不得把念青大卸八塊嗎?
那時候,連他的父母弟妹都跟他斷絕了關係,朱盼安這麼做再正常不過。
竟然又想到了以前的事情……鬱光總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似乎從昨晚上夢到了何嘉良死的時候的模樣開始,他就一直有些不對勁,總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之前的事情。
或許,他真的應該聽從朱盼安的建議,好好地休息一段時間,畢竟,他最近太累了。
將心裏的疑惑甩到一邊,鬱光趁著自己精神好,飛快地處理了自己手邊的文件,又打了電話,跟人通了視頻,最後就在晚飯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著裝,去見晚上需要應酬的人。
那是個想要和他談個合作的人,當然,這樣的合作對他的公司來也非常有利……鬱光裝作興趣不大的樣子,打算得到更大的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