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次了,在我來說早已習慣成自然。被困在這孺幼身子裏的靈魂時刻都在叫囂著要衝體而出,如果不生些事端排解,我怕早就鬱悶而亡了。
我實在找不到孩童所該特有的那份天真爛漫來掩飾心性,而天生就喜歡捉弄人的惡趣味也始終無法隨著年齡的增長磨滅。
爹爹倒是不以為意地笑了幾聲,窗上的剪影輕搖,爹的手拂在娘的背後,撫過她的寸寸青絲。
“莫擔心,這娃自有她的福分。過於聰明些也不是壞事,隻要細心調教防她走了歧途,假以時日必有大成。”
“若她是個男娃子也罷了,可偏又生了女兒身……”
娘的一聲歎息被爹掩進唇齒,我扭過頭專心啃手裏的梨子,提醒自己眼前已屬少兒不宜畫麵。
自從被我的飛石無辜蹂躪後,隔壁家的鐵牛再也不敢公然從我家門前的土路上走過。每次他牽著老黃牛路過時,總是先警惕地左右張望看看附近是否有我的身影。
我趴在自家院子的梧桐樹上,鬢邊綴點一串淡紫藤花,手裏握著幹桃核上下顛玩。娘一雙巧手為我細細梳就了雙環發髻,天青絲帶垂在腦後,高束至腰的石榴羅裙上織繡著鬆翠雙飛蝶。
鐵牛的鼻涕幾乎成為標誌,看他傻呼呼地樣子,我忍不住露出一絲壞笑。順手丟過去一隻桃核,正中鐵牛的衝天辮。他立刻全身一顫跳了開去,抬頭瞄了半天才看到趴在梧桐樹上的我。
“你,你又要欺辱我了?”他的小肥手指一顫一顫地指著我,嘴角輕輕抽搐。
“傻小子,誰有工夫欺辱你?”我眨眨眼,故意裝出副無辜模樣。
鐵牛彎腰從地上撿起那隻桃核,滿臉驚戒地看著我。我扯著嘴角,似笑非笑回視他。
“你撿那桃核做什麼?難道想要種桃樹嗎?”
“你剛剛就用這東西打了我!”一聲多麼充滿辛酸血淚的控訴,鼻涕蟲的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丟你了?小鬼!”我有恃無恐地笑著,兀自狡辯。
“你!你——”他氣得說不出話,隻能使勁瞪著我。
我摘下樹梢上的一片梧桐葉,捏在指尖轉了幾轉。葉脈清晰流暢,鋪展在葉麵上。我將那片葉一點一點地撕碎,轉腕間全灑在了樹下的鐵牛頭上。
“我就是討厭你盯著我看的傻樣子,所以我就是要欺辱你。”我的口吻輕柔,全沒有半絲惱意,鐵牛仰著頭怔怔看著我,我衝他溫婉而笑,“你說,我好看嗎?”
他幾乎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小黑臉蛋上浮起不協調的紅暈。
“嗬嗬嗬嗬!算你識相。”我拍拍手,將掌心裏的碎屑拍幹淨。
“那我以後不敢再看你了,你還會欺辱我嗎?”鐵牛低頭碾了碾腳丫,又抬頭問我。
我立刻搖頭:“不行,如果你以後不看我,我會更甚從前地欺辱你。”
“為什麼!?”小鬼齜牙咧嘴地怪叫起來。
“你不看我就是說明我不美,我不高興。”我坦誠地說道,他的臉色從黑到紫轉了一圈。
“那,那我以後總是看你。”他又叼住了手指,努力吸吮起來。
“不行!我討厭你看我。”我繼續笑著說。
鐵牛叼著手指,看看我,又看看身後的黃牛。嘴角咧了幾下,終於又是哇地一聲號啕起來。
青山開外,綠水其間,梧桐樹影婆娑搖曳,正映著花家寨世外仙源般的寧息溫煦。
雲破花弄影
第二章 雲破花弄影
欲語雙鉤燕子梁,
春風隔岸綠泠洲。
悠悠籬上草,花家寨裏的孩子們像雨後春筍般茁長成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