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2 / 3)

美人爹爹在我六歲的時候終於正式給我取名叫不語——花不語,可能是他希望我少說話多做事,也可能是怕我這張嘴終有一天把花家寨裏的老老少少統統氣瘋。

村長家的兩個小丫頭出落得如清水芙蓉,嬌豔無雙,就連隔壁家的鼻涕蟲鐵牛也終於向著正常人類的容貌發展開來。

因為女兒生得美,村長在兩個娃還在咿呀學語的時候,就特地跑來拜托爹給取兩個好聽的名字。爹看了繈褓中的姐妹倆,想了想說,幹脆就叫飛雪和弄影。

村長滿心歡喜地顛回家,他家兩個寶貝從此有了人人稱羨的好名字——花飛雪,花弄影。

那之後,牽著黃牛的鼻涕蟲提著滿籃子野果找上門,希望爹也給他起個好聽又響亮的名字。爹摸著他的衝天辮說,叫鐵牛不是很好?他搖頭不肯依,惹得娘又伸出綃白的水袖要給他摸眼淚。

屋外的梧桐樹蒼翠濃鬱,將灼烈的日華擋去大半,我坐在樹下隨手玩著竹蟋蟀,冷冷開口。

——幹脆就叫天牛吧。

傻小子轉過頭,偷偷透過窗棱格子看向我。爹的半邊眉毛挑了老高,娘的水袖掩去臉上的淺笑。

——你總是牽著黃牛走來走去,叫天牛不是很好?傳說天上有一條銀河,河岸邊就有一隻神仙牛,又老實又威武。

鼻涕蟲顯然被我忽悠得有些動心了,看著爹,滿眼期盼。爹蹲下`身摸著他的額發說。

——鐵牛是很好的名字,剛硬如鐵,你的爹娘定是希望鐵牛將來成為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傻小子的眼中綻放出無限仰望的光芒,直把爹當做了神人崇拜。娘幾步躲進裏屋,悄沒聲息地笑了個夠。

我的唇角扯出個冷笑,爹爹連敷衍小鬼頭都這麼清風不著痕。可憐鐵牛那傻小子還真以為自己得了多大的便宜,這楞頭青啊!

沒再理會他們這一大一小不正經,我專心地玩著手裏的竹蟋蟀,一根一根青竹絲穿梭如織,將蟋蟀攤在掌心上細細看去,真如是活了一般玲瓏逼真。

花家寨從上數到下,我最討厭的就是那對姐妹花,姐姐飛雪粉雕玉琢,妹妹弄影晶瑩剔透,俏生生的一雙璧人。每次看到她們,我都忍不住厭惡地皺皺眉,爹敲著我的頭殼說,娃的心眼恁得小,不如人家漂亮就如此嫉妒了?娘了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小姐妹,輕顰含笑。

爹哪裏懂得,其實娃的世界並不如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從出身家境到相貌穿著,哪樣不是可攀可比?那二花姐妹確實是比旁人更漂亮些,因為漂亮甜美,也就更討大人的歡心,小小年紀養成嬌縱任性的脾氣,惹人嫌得很。

賽花會的時節,漫天花雨,悠竹綠水。

娘為我換上月白綾子裙,五色彩線滾繡了團花的緞帶高束在腰間,月白裙流雲墜角,幾點鵝黃新枝堆疊其上,乍一看煞是素白淡雅。

我的滿頭青絲已經長及腰際,用素白絲帶輕輕在腦後挽了個髻,斜插上一支飛鳥玳瑁,鳥首前探,雙翅橫展,做工很是精細。一條鑲珠盤翠的銀瓔珞戴在頸間,娘親在我額前的朱砂痣上描畫了朵五瓣梅花妝,襯得人更顯超逸。

臨水而照,整個人看來宛若玲瓏的小飛天,隻怕托著紗綾便可馭天而去。美人爹爹感慨萬千地說吾家有女初長成,恐怕清閑日子沒得過了,娘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淺笑,時不時為我拂下鬢角的發絲。‖思‖兔‖網‖

我也忍不住陶醉在自以為是的絕代風華下,做起小女兒姿態,沾沾自喜了半天。可等到爹爹的牛車停了腳,我跳下車看到賽花會的場麵時,方知道自己不過是自視過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