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真的話,一半說給小謝一半說給我聽,小謝站起身,笑靨如花地說道:“不語妹子,你的這位連真姑姑可是含章宮裏的貴人。你是公子身邊的人,我怎敢讓你伺候?你在天香閣一日即是客,該我盡心款待你才對。”
連真且笑不語,看著我和小謝,我睨了眼小謝,又飛快閃過連真的臉色,隨即恭謹對連真拜下:“不語謹謝姑姑惦念,姑姑保重。”
連真含笑點頭,一把將我拉起來:“好孩子,咱們總有再見麵的一天。”
我天真爛漫地笑看著連真,沒有忽略小謝臉上恍惚而過的神色。
入夜時分,小謝沐浴後先行歇下,看她焚香又禱告十分隆重,我打趣她這哪裏是迎我回閣,分明是把自己當作新嫁娘預備著出閣。
小謝羞紅了臉,叱了我幾句轉身回入廂房。我在水閣裏直坐到月上中天,四下裏悄無聲息,隔窗望去,天香閣八重寶樓巍峨矗立在月夜下,樹影婆娑,沙沙地被夜風吹動。
我起身走出水榭,小心翼翼地走到天香閣下,推開門,扶著木梯一層一層走上去。踏上最後一階,眼前驀地被一片白茫遮去道路,天香閣的橫粱上懸下幾縷白綾,我雙手拂開綾幔,緩步走進第八層廂房。
不敢點燃燭火,我借著月光打量整個房間,白牆朱窗,窗欞上鏤雕著百花穿藤。東首牆壁上依序掛著歲寒三友的掛畫,角落的木架子上擺著粉蕊杜鵑和鬆竹盆景。
月影橫陳,房裏陰翳不明,紗簾亂轉著打了幾個旋兒,一縷飛紗擦過我的肩頭,我驚跳著向後看去,身後漆黑一片,半點聲息也無。
心裏不由地泛起陣陣寒意,這天香閣的重地分明沒有見不得人的東西,為何小謝卻說這裏不得允許絕不可涉足?
難道說……有些東西是人眼看不到的嗎!?
不要是什麼冤魂索命的厲鬼吧?
想起鬼怪神明,頓時背上寒毛聳立,渾身如墜冰窖。從觀音菩薩大羅真仙一路直把西天如來念了個透,我移步走到窗前,條案上積了厚厚的浮塵,顯然久已無人搭理。
一隻小竹馬,一杆禿了頂的毛筆,還有木雕的小雞小鴨,草編的小蟲整齊地擺放在案上。借著月光,小竹馬身上的刀刻痕跡依稀可見。
這些孩童的玩具,我在花家寨的時候也有許多,娘親為我編的竹蟋蟀,美人爹爹用木料雕的娃娃,曾經都是我重溫童真年華的寶貝。
本以為天香閣的頂樓裏會藏著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籍,或者金條白銀堆成箱。但我萬料不到,這八重樓閣之上,被視作瑰寶珍藏的竟是些小孩子玩意。
隨手拿起隻小竹馬,我越看越感迷惑。
天真無害的小謝,滿腹心機的小謝,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走出天香閣的時候,月光正照在鳳凰木上,嶙峋樹影倒垂在我的腳下。花樹娉婷,小謝站在鳳凰木下衝我笑著。
我停住腳步,她上前幾步,拉住我的手:“今夜的月色倒好,妹妹和我想到一起了,出來散散心。”
我不知該說什麼,隻得唯唯諾諾地恩了聲。小謝偏頭打量我幾眼,笑容豔如魑魅,她的脖頸彎成優美的弧度,像極了柔順的天鵝。
我被她盯得實在別扭,雙手被拖住,半拉半拽地走回水榭。
行香水榭裏彌漫著寧息的香氣,剛踏進門,立時覺得胸口一蕩,全身洋溢著說不出的暖意。
“好香!”
我由衷讚了聲,甩開小謝的手,坐到廳心的圓凳上。小謝走到跟前,親自捧起杯茶水遞到我的手裏,坐進旁邊的椅中雙手托腮盯著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