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重宇,帝君的妃子們爭得不過是一時榮寵,而含章宮裏的女人卻要爭皇權,爭性命,她們不是爭得更辛苦?當她們的公子登上九天時,她們自然也能乘風飛翔,直上青雲。”
“公子,為何連慧主上那麼急著要把連心姐姐推到嫻月殿的高榻上去,難道她就不怕再造一個連汀出來?就不怕連心將來有朝一日恃寵而驕,不受約束?”
公子蘭的胸膛寬闊溫暖,我貼近他的心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月色一瀉千裏,柔蘭閣中飛紗橫漫,香雪海旁的煙雨湖上煙波浩淼,泛起層層寒氣氤氳。
長湖冷月,蘭麝繚繞,這一刻如斯美景,我與他相依相伴。
“當年連碧因寵而驕,終於埋下禍根,你責怪我不念舊情,我也無話可說,我原本就是個絕情無心的人,又哪裏有舊情可念?”他說著,喝下口瓊漿,淡淡的酒香滑過我的皮膚,引起一陣顫栗,“那麼你呢?你在花家寨裏十二載有餘,想來那君家少主也是伴著你長大,你又是怎麼待他的?”
他低下頭,幾乎貼在我的耳邊柔聲細語,他的氣息吞吐在我的耳廓上,一瞬間麻癢難擋,連脖子也燒熱了。
兩根纖細手指掐住我的下頜,強迫我抬起頭,他的臉慢慢壓到我的麵前,我有些恍惚地看著他的眉眼,那雙眼中盈著我看不懂的神采。
“公子既然知道我心性不純,何必多此一問?”
“丫頭,你後悔將君亦清卷進這含章宮嗎?”他停下不再靠近,緊緊盯著我問道。
我怔了下,後悔嗎?
我極輕地搖了搖頭,幾乎看不出幅度:“不,後悔對我來說並沒有用處,這世上既沒有好人,也沒有壞人。我不知道自己屬於哪種人,但我明白我很自私,凡事都會先為己打算。有些感情對我來說太奢侈……後悔?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我害怕自己將來有一天會因為軟弱而送掉性命,我也害怕今日之後,公子會將我視作不該存在的人。從一開始我就沒的選擇,不是嗎?”
我笑了下,但那笑容映在他的眼裏,竟比哭還要難看。
他的胸膛輕緩起伏,雙臂將我緊緊攬在懷裏,霸道的力度,仿佛在宣誓著擁有的姿態,讓我不禁產生錯覺,他是將我看作了一件無上珍寶。
“丫頭又亂想了,我什麼時候說過你不該存在?”他在我的耳邊歎口氣,似乎是在責怪我不應懷疑他的心意,“你是她……不,你和她那麼像,我怎麼舍得?”
我凝眸而視,努力想要望進他的眼底:“是啊,公子自然舍不得,公子縱容我與東皋貴人親近,就是為了有朝一日他或許會將我討了去,我是公子埋在公子荻身邊的一顆棋子,一個眼線,公子怎麼舍得我立刻就死?”
他不再笑了,瀲灩絕美的麵容凝上一層冰霜,將溫柔淺笑凍結在唇角。我怎麼忘了呢?就是這樣的他,美得徹底,也狠得徹底,足夠我銘記於心。
“你在胡說什麼?”冰冷的語氣,像刀擦麵而過。
他……生氣了?
我忍不住抿唇而笑:“公子曾說,女子即便手中無刀,也可成為殺人的利器,這原本是女子可怕的地方。東皋貴人屢次在背後出手助我,想必他的一舉一動,公子早已知悉。這一切真的是我在胡說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東皋貴人昨日向公子開口討我?為什麼公子毫不猶豫就答應了?為何今日公子要我來柔蘭閣?公子,世人都說你是天人降世,說你美若輝月,世人都冀望得到公子的垂青。隻是,公子,你有心嗎?”
公子蘭,你的心,在哪裏?
我冷冷地凝視他,銀月寒芒,他舉起一隻竹蟋蟀,托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