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肺中的寒氣擠出胸腔,勉強衝他一笑:“這可……多謝你了。”
“你多謝我?”他也跟著笑了下,隻是那笑容裏並沒有多餘的溫度,“我可是從上到下把你看光了,難道你也不介意?”
我嗬了聲:“總比丟掉性命要好多了,不過一具臭皮囊,你愛看便看……”
勉力支肘撐起身子,我慢慢坐靠到身後的石壁上,待手腳恢複了些許知覺後,我便將披在身上的衣服扯了下來,仔細穿好。
君亦清的目光始終未離開我,從我坐起,穿衣,到靠在壁上狠狠喘熄,他冷眼看著,唇邊的笑意絲毫未減。
“你竟當著男人的麵就脫得一絲不掛,半分不知回避,”他的話裏滿是嘲諷,雙眼被火光映照得分外明亮,“含章宮裏的那些個公子們,是不是都被你這風騷勁兒給迷惑了,竟看不出你是個蛇蠍心腸的女子?”
我隨他說完,唇角微翹,勉強擠出個笑容:“君家哥哥,你恨透了我,是不?”
他猛然從火堆旁起身,衝到我的麵前蹲了下來,探手捏在我的下頜上,他的力道很大,直捏到我的骨頭裏。
“我恨不得生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再將你丟進江裏喂那些魚蝦,你還是不是當年那個花家寨裏的野丫頭了?我都快要認不出你,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你!?黑心的?狠心的?冷心的?還是……你從來就沒有心呢……”他一雙眼緊緊鎖在我的臉上,口中喃喃自語著。
我回望著他的目光,與他良久凝視,他手上的力道漸漸鬆了些,火堆驀地爆出“啪”一聲乍響。
他眼中那抹受傷的神色,是沉痛,亦或惋惜,我眼下都無力深究,心被漲得很滿,盡是難言的酸澀,讓我覺得鼻子也被漲得開始發酸,直想將身體裏多餘的水分擠出去。
我拂開他的手,擦了擦幹澀的眼角,笑道:“也不知是不是江水喝得太多,這下肚子裏恐怕要熬開鍋了,君家哥哥,你餓了嗎?”
他怔忪地看著我,站起身,居高臨下仿佛一尊神祗佇立在我的麵前:“我幹脆殺了你,也免得你活得如此辛苦,分明是你害了我,可我怎麼卻總覺得該愧疚的那個人是我才對?為什麼我看著你就會不安?就想逃得遠遠的再不回來?可任我再怎麼躲,你還是戳在這裏不離開!”他指了下心口的位置,狠聲叫道,“我逃不掉,也甩不開,我恨你!恨你將我推進深淵,讓我嚐到了人生中最悲苦的滋味!”
他的目光冷冽冰寒,那眼神如同利刃一下一下淩遲在我的身上,火光時暗時亮,將他的身影拉成詭異的長度。
川源花海中的少年郎,早已墮入無邊地獄化身修羅……
我不想裝可憐,也不是那種以淚打動男人的女子,咬牙提起胸口的氣息,我籲籲開口說道:“你恨我吧,因為我也恨你,我還恨花家寨的飛雪和弄影,恨著我的爹娘,恨鐵牛腦袋上永遠可笑的衝天辮,恨著所有一切美好的回憶。”
“或許在你眼裏,這個世界原本就燦爛美好,你是堂堂君家寨的少主人,天生來就該活得眾星拱月,被人捧在掌心裏嗬護。可惜我討厭完美的東西,我隻喜歡破壞,我不要看到那些沒有經過努力的人輕易就得到幸福,而我哭求著,卻隻能求來憐憫。”
“高貴的君家寨少主人?綠川岡地的希望和榮耀?隻要你吩咐一聲,便會有無數人為你鋪好路搭好橋,而你隻需抬起腳踏上去,你從來不知道被人踩在腳下的滋味。你的命好,而我不行。我的爹娘將我扔了,我隻能靠自己。君亦清,沒嚐過痛苦,沒有努力過,你憑什麼總是坐享其成?如果你對這世間有所求,就要付出同等的代價,有人告訴過你這個道理嗎?夢裏麵是多麼美好到荒唐的世界,夢醒後的世界卻殘忍冷酷,對於這個事實……至少現在的你還沒有資格指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