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櫟煬呢,又會做何態度?是否眼睜睜地看著當世兩大國結盟選擇視而不見,或者是,早就另有打算?
記憶中浮現一道臨水翦影,記得很久以前,在明溪綠水畔驚鴻初見,那人的黑發散亂隨風,唇角的薄笑如雲曦流瑞的日華……
一切恍如昨日,十裏平湖的那彎素月,也依舊高懸在九天之上灑落銀輝。
“皇世子當初為求一紙婚書,徹夜跪在銅雀樓前,此番國君又成就世子與貴人的天作之合,日後定會被傳為東皋的一段千古佳話。”在座的王公對簡荻諂媚道,豔羨之情溢於言表。
腦子裏一瞬間閃過無數念頭,我轉頭看向簡荻,意外地看到他竟赭了臉諾諾恩了聲,想不到這臉皮堪比城牆的家夥也會有臉紅的一天。
倒是我這個預備作新嫁娘的人,平靜地坐在椅子裏,臉上不露分毫情緒,一副老僧入定的淡定模樣。
“恭喜皇世子終於得償所願,恭賀我東皋與醒月永結萬世之好。”又是一個討巧的人在向簡荻邀寵。
我冷眼看著碧晴閣裏一張張閃動著激悅之情的麵孔晃來晃去,這裏麵究竟有多少真,多少假?當初簡荻將我帶來東皋,是否早就瞧準了公子蘭他日的飛黃騰達?而他對我的種種情意萬般憐惜,又是否也是因為我這含章宮‘貴人’的身份呢?
如果,如果我隻是花家寨裏的野丫頭,如果,我隻是花不語。他,可還會再多看我一眼?
他究竟是為著自己,還是為著東皋的萬千黎民百代基業,將我卷入這紛亂的塵囂中?
我望著盛宴的主人,他在滿目和煦的笑容中與我對望,視線劃過芙真的臉龐,心口驟然一縮,她唇角的笑帶著了然的譏諷,高高地端坐在太子妃的華座上看著這場鬧劇。
芙真,你是否早就看透了虛虛假假的皇家?這場迷人自亂的情愛?所以才選擇了那張冷硬的華座。
情與愛,終究不過是鏡花水月,如泡影瞬息湮滅。
阿荻,東皋的皇世子殿下。
我,到今日可能信上幾分?
“阿荻,等你完了婚事,還要再去醒月走一趟。”太子端起麵前的茶盞,揭開蓋子,看著被圍在人堆裏的簡荻說道,“這次,你是奉了父皇的旨意,作為咱們東皋的皇世子去醒月國的新皇登基大典參禮,順道也帶上新王妃回娘家省個親吧。”
太子一語如珠玉落盤,碧晴閣裏瞬間再無聲息。簡荻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太子,輕緩地挽起個笑容。
洗蓮池裏的白荷參差不一地挺立在日光下,折射著閃耀的光點。我端起不知是誰的一盞茶水,輕輕喝了下去。
茶香,蓋不去這滿池荷香,也蓋不去我漫溢心底的惆悵。
疏影月橫斜
第四十六章 疏影月橫斜
滿樹梨白香染塵,
春風化水更三分。
豐雪化水,從梅樹的枝頭滴下,落了走過樹下的人一頭一肩。
白梅開得正是好光景,瀚文閣的窗紙擋不住梅花香氣,一陣陣透進房裏。軒廳正中放置著青玉案,簡荻歪了脖子正伏在上麵睡得香甜。
東皋國君的賜婚聖旨徹底敲碎了紫宸府表麵冰封的沉寂,順帶著震出一群又一群賀喜的送禮的鑽營的閑著沒事打聽小道消息的。
簡荻依舊鎮日裏神龍見首不見尾地忙碌,見他最多的時候是在瀚文閣藏書房,他趴在案上淺眠,偶爾嘴裏哼唧些模糊不清的字眼。
聽府裏的執事稟告,這人照例是和那些朝中大員們酒色犬馬,夜夜笙歌不斷,難怪了累到隨便找個地方窩著就能睡著。
他就不嫌硌了脖子麼?這麼冷的天還睡在玉石上,等下醒了又該嚷著頭疼。我站在房門口望著他的發頂,他肩膀略微動了下,可能是睡得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