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我終究也隻信自己一人,不敢將性命交到旁人手上。
瞥了眼盒中那顆頭顱,簡笙的眉目安詳,沒有絲毫怨懟和猙獰。或許這樣的結局於他來說,才是歸宿。
冰綃長袖垂地,一柄斷劍滑入我的掌心。冷豔無鞘,斷刃如冰。
風入金殿,揚起我緋紅的衣袂,紅綃翩躚,卷出一道決絕的弧度。
帝君雙眉軒昂,眼中乍現精光,冷冷開口:“黃泉路上,有笙兒相伴,夠了。”
我翻腕,亮出袖底的冷豔,手起刀落,劃過他的咽喉。漫天血霧頓灑,淋漓飛濺在嫁衣上,我的眼前惟見一片朱紅。
分不清這是血的顏色,還是紗的顏色,帝君的身軀漸漸軟倒,支撐起手臂顫唞地指著我的身後,口中吐出斷斷續續幾個字:“荷……你,來接我嗎?”
他的身軀從金座上摔了下來,我轉過身,裙擺在身後流蕩,漫過屍身,驀地對上簡荻的視線,在唇邊揚起一絲冷笑:“我本是個薄情寡義之人,公子若恨,就恨從開始不該利用了我。”
獻禮弑君,瞬息間我手刃東皋王上,亮出太子人頭,龍階之下的群臣尚不知發生了什麼變故,仰頭探腦地望過來。直到帝君從龍椅裏摔落,龍階兩側金甲衛刹那間抽出腰間寶劍蜂擁過來,將我圍在核心。
白光閃爍,眼看數柄利刃就要劈頭落下,我斷喝一聲:“誰敢動手!!”
被我的氣勢所懾,一時間竟無人敢落下手中長劍。我舉起玉玨,白玉通身剔透,閃過一絲耀眼的流光。
“此玉乃醒月國龍禁鐵騎箴符,此刻我醒月陳兵數萬集結鷹愁穀,三個時辰內不見此符,即刻發兵東皋,到那時生靈塗炭,誰今日敢傷了我,就是東皋萬千黎民的罪人!”
話音剛落,金階之下不知誰喊了句:“哪裏信她的謠言!殺了這個弑君的逆賊!”
此聲一出,群臣聳動,征討殺伐的聲浪一撥高過一撥,數百蟒袍加身玉帶纏腰的臣子們,睚眥欲裂地瞪著我,一個個恨不得當場就把我撕碎了生吞下肚。
無視眼前這幾十柄劍鋒,我緩步走到金階的龍首前,一腳踏在上麵,將玉玨環了一圈,展在眾人麵前。
“含章宮柔蘭閣,眾位都該有所耳聞才是,這玉玨究竟是否作假,東皋鷹愁穀中是否有數萬醒月鐵騎,眾位心中有數。”
玉玨在我掌心中漸暖,許是感受到殺意,玉光轉濃,爆出眩目的華彩。銀白流蘇輕輕搖動,金殿之中瞬息間再無人聲,靜得出奇。
方才還是人聲鼎沸的場麵,這一刻竟然落針可聞,群臣默默地怒瞪著我,卻再無人敢提一個[殺]字。
含章宮柔蘭閣名震四海,我手中的這枚玉玨更是可媲神物,今日我在東皋金殿之上公然弑君,背後若沒有醒月兵權撐腰,便是十個花不語也立時就叫人亂刀砍死了。
目光儼儼掃過群臣,最終落在簡荻臉上。他似是笑了下,流曦鳳眸一瞬不瞬地望著我。
簡荻,你枉自聰明運籌帷幄,將玲瓏奇局早在數年前你我初見時布下,卻不料先有碧華覆子,再有我兵出險招,公子蘭當日肯放我出含章宮,要得便是你東皋與醒月訂下這三年的免戰盟約!
公子蘭是何等樣的人物,這三年來又豈能被你輕易利用?
這一場局中有局,卻是將所有人的命運都套在其中,連浣自作聰明,當年將柔蘭閣玉玨盜出,若是背後無人指使,她怎敢出手?
從那時起,含章宮中人人皆知此女乃是布在醒月的暗棋,隻是為了引出真正的掌局者,才演出了那場嫻月殿遴主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