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濘緩緩走到崖邊。
梅老莊主在雨幕中喊道:“小姑娘,你可莫要犯傻,這雪蓮再重要也比不得性命重要……”
一道閃電劈在一線天的斷崖旁,我回過頭看著靠在崖壁的眾人,老者的話沒有說完,在看清我的刹那,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淅瀝淋漓的黑水順著發梢滴落在腳下的水坑裏,我伸手拉起一縷濕透的發絲,手中握的盡是蒼白。
“她……她的頭發,她是凝晶雪,她是凝晶雪!!”
不知是誰喊了句,淒厲的叫聲刺痛了我的鼓膜,眾人聳然而動,朝我湧了過來。
身後是萬丈絕崖,無塵站在雨中,遠遠地隔開人群,他的綠眸專注望著我,他的嘴角上盈著溫柔的淺笑,我回他一絲笑,轉身跳下崖去。
下墜之勢極劇,凜冽山風揚起濕重的長發,漫灑在身後的夜色中。我還來不及尖叫,手指突然碰到冰寒之物,身子也跟著撲了上去。力道收勢不及,我整個身子趴在鐵索上,又施展了一次完美的猛虎落地式。
膝蓋撞得疼入骨髓,我咬牙忍著疼,胳膊下死勁地扒住索片。這根玄黑鐵索從崖上看去極細,想不到大部分都藏在霧中,此刻看來和普通索橋也相差無幾。
胸中一陣氣血翻騰,我深深地緩了幾口氣才平複了心跳。披在肩頭的外袍早已被山風吹入空中,鋪展如羽翼落下懸崖去。從崖頂上傳來細碎的人聲,聲音被雨隔斷,我聽不真切,也無心在上麵,隻小心翼翼地俯在鐵索上,抓著環環相扣的索片蹭身前進。
每挪一步,都從膝蓋上傳來刺骨的冷硬,我時不時地停一下,伸手擦掉眼前的雨水,再繼續向前爬去。
玄索在風雨中劇烈晃動,我不敢有絲毫懈怠,十根手指完全掐進索片的縫隙裏,濃霧彌漫在身邊,眼前望去的道路漫長無邊,心中隱約覺得即便是爬到生命盡頭也到達不了彼岸。
不知爬了多久,雨漸漸地小了些,手腳僵硬麻木,已經沒有感覺,磨蹭在淩空鐵索上,我的耐性幾乎快要被消耗殆盡,隻想著幹脆放棄算了。
玎玲玲幾聲脆響從前麵的霧氣中傳了過來,仿佛是梵天的經筒傳出佛音,刹那間點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心頭一寬,也不再覺得前路漫漫深不見底,鼓起一股子悍勁,我咬緊牙關繼續往前蹭。伸出手一點點地摸索在索片間,突然感覺摸到了零星實土,我不信地拍了拍,感覺入手確實是地麵,試探著向前抓了把,竟然抓到了一塊突起的岩石,我用力將身子拖了過去,索片刮過膝蓋時,我忍不住疼得叫了出來。
彼岸花開,花開彼岸,能渡過玄黑鐵索,我算是從陰曹地府裏轉了一圈重回人世,這罪真不是人受的。躺在地上,頭靠著岩石回頭望著來路,雲封霧繞的黑索通到一片深黯中,除了雨打在臉上,才能覺出一絲真實。
玄索的盡頭銜在懸崖邊的兩根龍頭柱嘴裏,柱身上懸掛著幾隻銅鈴,被山風一帶,發出悠揚的鈴音。
我實在累得無力起身,幹脆躺在地上,閉上眼慢慢調息。鈴聲不斷響在耳畔,像是一聲漫過一聲招魂的哀歎,意識模糊中我似乎又看到了記憶深處的一鴻十裏長湖,素月掛在九天之上,月下一抹白衣翩躚飄曳,絕美瀲灩的笑顏彌漫在飛揚的墨發間。
那道禦水而至的身影,是冷如輝月的公子蘭?還是癡守千年的凝晶雪?
為什麼他會對我露出如此溫柔的笑容?
為什麼他會喊我迦蘭?
我不是她,迦蘭是誰?我是誰?
好累……
百世花期老
第五十七章 百世花期老
一夜枯榮花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