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2 / 3)

半灑瓊枝玉寒蟬。

風中傳來陣陣銅鈴亂撞的聲響,我睜開眼,一隻飛鳥掠過天際,隱入飄渺霧藹中。

日華照耀在忘途川的峰頂上,昨夜一陣急雨,將千年來凝動不化的藹氣洗淨,此刻望向峰頂,惟有連綿冰藍映入眼中。

一夜恍如隔世,不知道此刻山頂上的眾人都在做什麼,想起臨別前,無塵與我對望的眼神,他的眼中似有千言萬語要說,最終隻化作唇邊的淺笑。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用那樣的眼神看我,是從東皋的第一眼相遇?或者是林邊快馬決意的生死與共?

猶記得被我失手打碎的碧玉杯,在秋水長空的彎月下,那點點流離的冷光,和他翠眸中的光華應和。

他瀲灩的笑靨,俯在我的肩頭身畔,唇齒嬉笑間,美得勾魂攝魄。

千金難換一心人,醉眼相看共白頭。

碧華無塵,他會是我的一心人嗎?

我動了下手指,略抬一抬胳膊,隻覺得這一下牽動得全身無處不疼,齜牙咧嘴地坐起身,倚靠在崖石上打量著周遭。

鐵索盡頭的雙龍柱旁隱約一條小道,通到幾叢花樹後,這片山崖一眼就可以看到盡頭,不知道凝晶雪是不是就藏在那片花障後麵。

我勉強站了起來,蹬了幾下腿,輕緩地伸伸胳膊。席地睡了一夜後,雖然身上到處都不舒服,總算是恢複了一些力氣。

夜裏那則似曾相識的舊夢,依稀在長湖月落下,白衣人翩躚而至,朦朧中我以為自己回到了含章宮,那一年在月夜下初見公子蘭。

敲了下腦袋,一定是最近聽蘇沫講凝晶雪和迦蘭紫藤的故事被洗腦了,我居然會夢到那麼古怪的白衣人對我笑,還喊我迦蘭。

抬頭看了看一碧如洗的晴空,我深呼吸了幾下,邁步朝花樹走去。

轉過樹叢,我順手撥開擋住去路的枝條,手上微微一痛,幹枯的藤枝上一點突起的樹刺紮破了我的指尖,抽回手看時,很快滲出血絲。

“噝……”

十指連心,雖然傷口不深,還是疼得我倒抽了口冷氣。不敢再大意,小心翼翼地撥開一條可以容身的縫隙,我貓腰鑽了過去。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雪地,在冰晶雪粒之上挺立著一朵湧地雪蓮,蓮瓣緊密地包裹成束,從莖蔓四周垂下絲絲縷縷銀白花絲。

被日光一照,蓮花剔透瑩亮的花瓣上流閃過七彩色澤,山風輕輕吹起微薄的雪塵,漫灑在空中,紛紛飄落在雪蓮上。

我不自禁地屏住呼吸,望著這朵被傳頌了千年時光的凝晶雪。

透過晶瑩的花瓣,我仿佛看到了那個屹立在忘途川執守千年的劍客,他一身白衣素雪,回眸顧盼間芳華冠世。

迦蘭紫藤在中州之境鎮守四方平安,與忘途川上的凝晶雪隔世相望。愛了生生世世,盼了生生世世,隻在凝晶雪花開刹那時,才得再度相遇。

百世花期老,一夜競枯榮,不知是否錯覺,眼前這朵千秋不染塵的雪蓮,隱在層層飛揚的雪屑和花絲下,竟然透出一股極淡的幽遠哀思。

許是花有心,或者我心中的感受與它產生了共鳴,身不由主地走到凝晶雪身邊,我低頭彎腰,伸出手去撫摸在花瓣上。花絲輕顫,一縷銀絲卷在我的手指上,如繞指柔纏綿而過。

蘇沫曾說凝晶雪需活人心頭血方可綻放,但我總不能抽刀給自己心口一下,再任血流到雪蓮上等它開花。花不開,我又無法采拮,實在是兩難的選擇。

正想著,銀絲劃過手指,凝晶雪的花絲碰到受傷的地方,花瓣上蹭到了那一點指尖血。

刹那間花蕊中綻出無數耀眼光絲,我抬手遮住雙眼,光影不斷地交錯閃爍,一股幽香騰空而起,我抑製不住好奇,從指縫裏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