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2 / 3)

說到精彩處,他悠然神往地望著窗外,我用力咽下糕餅,開口問道:“據你說來,這位雲翊將軍實實在在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啊,怎麼會突然銷聲匿跡了二十餘載?”

那店夥計從窗邊調回視線,續道:“聽老人們閑談,事隔多年後,遊商客賈從那片舊跡旁經過,但凡那天上的風刮得略大些,將黃沙掀開,就能看到滿地的死人骨頭。可以想見,當年那戰場上是步步見死人,活人連下腳的地方也沒了,想來真是慘啊……誰人沒有父母需要奉養?沒有妻兒需要倚靠?將個好好的血肉之軀,最後葬送在黃沙下,莫說是棺槨了,連黃土都未及掩麵哩!暴屍荒野,盡喂了那些禿鷹豺狼……”

看他不勝唏噓的樣子,我將手中茶杯放下,冷冷說道:“兵燹戰禍,兩軍交鋒,原也談不上慈悲心腸。若是雲翊將軍對敵寬仁,即是為醒月江山埋下了無窮禍患,惟有趕盡殺絕方能永葆天下太平。”

店夥計長長地歎口氣,搖了搖頭道:“唉……想來那位大將軍和小官人的想法一致,破了夜郎國後,直趨入皇宮將國君提著頭一劍斬殺了,又將一眾皇親國戚編入奴籍,押解回醒月。許是因他惹下的殺孽太重,得勝班師返朝,非但沒有受到帝君的封賞,反問了個什麼獨斷專權,又是什麼擅殺君王致鄰邦齒寒的罪過,五花大綁推到鬧市上差點砍了腦袋,夜郎國的那些皇子皇孫們,都好好地給送回去了。”

這一來反勾起我的好奇,刨根問底道:“雲翊將軍既然已經問了殺頭的罪過,怎麼又沒死呢?如今倒好好地回來了?”

“這天家的行事啊,斷斷不是我們這些百姓能夠妄測的……”店夥計朝天虛指了下,乍舌不已道,“後來也不知是哪位使了神通,讓帝君收回成命,將雲翊將軍撥給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這事才算完了。再後來,一些也聽不到關於這位將軍的消息,這不是過了二十二年,大將軍才又重回鳳陽城嗎?倒更讓人摸不著頭腦了,不知今上對這位大將軍是個什麼……”

“咣當”一聲,無塵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驚得我和夥計同時轉頭去看,他彎腰欲撿,那夥計已搶先一步跪到地上,將碎瓷片斂在手裏,嘴裏一迭連聲地說大官人請寬座不勞動手。

待他出去,我笑吟吟地望向無塵,說道:“小二哥像是有些墨水在肚子裏,說起故事頭頭是道,他倒更合適去茶樓裏當個講書先生呢。隻是這位雲翊將軍身上竟有如許傳奇,倒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無塵眸光微轉,沉聲說道:“你對這位將軍倒有心。”

“有心稱不上,隻是久別重逢的故人而已……”話猶未完,最後幾個字沒入一片人聲喧嘩中。

我和無塵同時探頭向外望去,自鳳陽城正門前緩緩行來一隊儀仗,雪翎戎甲的輕騎尉坐在高頭駿馬上,手持彩幡招搖而過,靜街鳴鑼連響二十四下,街麵上雖是人頭攢動,卻再不聞一絲聲息。

彩幡過後,十數對垂髫俊童手捧寶爐,焚花散麝,將整條官道撒滿花絮,一輛六馬黃金車儼儼馳過,湘簾輕飄,車轅上絲絛翻飛,滾滾流過車壁,金車中卻無人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