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翊將軍老實不客氣,金的銀的照單全收,還特意在後園加蓋了庫房,用以存放皇室彩禮和各家的賄禮,並按數登記造冊,事無巨細,直鬧了個人仰馬翻。
堪堪忙亂了將近三個月有餘,從納采問名到納征都例行公事完畢,上百箱奩的大征禮也儼儼從皇宮逶迤搬進將軍府的後花園。於是帝君親自祭祖擇定吉期,又撥庫銀將蘭臨殿,月影台,鳴鸞閣三處宮閣翻修一新,直待一切塵埃落定,色色照應周到,鎣帝一道諭旨昭告天下,定於下元節後十四天舉行冊後大典。
值此舉國歡騰的喜慶之際,我從華府中靜悄悄地搬了出來,遷回將軍府修養生息,等待著預料中的大婚。
木樨香飄滿曲徑,秋海棠正開得濃熾,花架下的秋千輕輕晃動,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著天發呆。
金風細細,鴻雁高飛,據說預示著好兆頭。
自我離開皇宮那晚回到將軍府,娘親見我安然無恙地站在府門口,再也顧不得矜持,撲過來抱住我直哭到昏天黑地,我心力交瘁堅持不住,一頭栽進她的懷裏。醒來後發現自己睡在收拾妥當的閨房中,女兒家的日常用具一應俱全,想來自是美人爹爹早就吩咐為我備下的。
想起我在華府的最後一晚,無塵尚自昏睡未醒,我出宮後也並不曾再見他一麵,不知他此刻正在做什麼,這些日子他吃的好不好,睡得可安穩。
公子蘭那夜話說得明白,醒月國這頂後冠非我莫屬,我要也得要,不要也得好好接著。若我再躲在華府裏閉目塞聽裝沒事人,隻怕徒為華叔和無塵招來禍患,索性打包回老家,白吃白喝美人爹爹的。
掐指算來,我已在將軍府足足做了三個多月的富貴閑人,每日裏錦衣玉食,金波玉粒,拚命吃著燕窩人參滋補,隔三差五地被宮婦抓去進行婚前素質教育,日子過得分外苦悶。
好在身邊還有個蘇沫貧嘴貧舌地陪我解悶,和他天南海北的聊些逸聞趣事,倒也頗能打發時間。他自我受傷後,便以諸多借口跟著搬進將軍府,每日熬些亂七八糟的湯藥,捏著鼻子灌進我的嘴裏,敢情他是不用喝這自己都嫌臭的東西哩!
日子實在無聊到發黴,我便和蘇沫去新蓋的庫房裏“尋寶”作樂,記得納采禮抬進府的那天,戧金楠木箱奩上打結捆綁著紅綾綢花,被一齊拆下打開箱蓋,箱內金鑲玉對馬四匹,銀縷鎖子甲八副,錦百匹,明黃,正紅妝緞,玄青,品紅緞各十匹,還有數不盡的細巧時新玩意,讓我忍不住地倒吸口涼氣,又狠狠地歎口氣。
銅臭啊銅臭,這麼多的銅臭堆在一起,嚴重腐蝕了我的神智,看著這滿箱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我突然有點小小地感慨,或許當醒月國母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美人爹爹見我雙眼閃閃放光芒,不顧我的“病體”一記爆栗敲過來,嘴裏連譏帶諷地說我見錢眼開簡直俗不可耐,也不知鎣帝哪根筋搭錯了執意要娶我。
我無視於爹爹“犯上”的言論,伸手抓起一柄玉如意把玩,蘇沫站在一邊笑得賊眉鼠眼,最後和美人爹爹默契地達成共識,鎣帝果然是一代英明睿智的君王,將未來帝後的心性瞧得透透的,一招萬惡的金錢攻勢就將我這匹胭脂烈馬輕鬆拿下了。
納采禮前腳剛被收進庫房,不出月餘大征禮後腳跟著進了門,這次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等著眾人開箱驗貨。
依舊是戧金紅漆的楠木箱奩,依舊是紅綾綢子花,拆開了,散落一地,連綿成一片紅色的波浪。一尺長的錦盒揭開,裏麵裝著百兩黃金,我不為所動地看向後麵的一排木頭箱子,宮侍報一聲禮單上寫的萬兩白銀,我的心跟著咯噔一聲,漏跳了下,再後麵的箱子裏是羊脂鳳首壺,鏨金銀盆,緞,錦,布,綿,東珠,珊瑚,紅碧瑤,綠玉,琉璃,瑪瑙,各式環墜,金點翠寶石耳飾,金釧玉鐲,瓔珞項圈,鳳釵步搖,燕貂狐裘,玉佩香囊,朝服宮裙,隨著宮侍一路念下去,箱蓋一隻隻地開啟,我終於在一聲慘叫後逃之夭夭,再也無力麵對這滿屋子的金碧輝煌。≡思≡兔≡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