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膝蓋,顫唞地爬到他的跟前。
鐵牛靜靜地躺在地上,五官安詳得仿佛睡著了般,他的全身都已被血浸透,滲出濃烈的腥氣。
“鐵牛?別睡了,到家了,快睜開眼睛看看啊?”我伸手撫在他的臉上,為他擦拭臉頰上的血漬。
他有一雙修挺的長眉,因為過於濃密,顯得剛正不阿。他的眼睛很清亮,笑起來時會眯成兩道細縫,雖然睜開也不算大。他喜歡仰頭大笑,笑完後總是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頂,像個做了什麼錯事的孩子。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力地擦,用力地蹭,那些血漬卻還是凝結在他的臉上。他怎麼不睜開眼睛?怎麼不瞪著眼責怪我又欺負他了?
“小鬼,你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再不睜眼,別怪我又要欺負你咯!我是說真的,這次可不是扔你幾顆桃核那麼簡單。”
“喂,平遠大將軍,九幽城還沒有攻下來呢,你怎麼可以躲在這裏睡覺?快醒醒啊,你看看還有多少醒月將士正在疆場上拚殺呢?你怎麼可以自己當逃兵?”
“鐵牛,你看看我好不好?隻要你睜眼,我就把燈籠送給你,我賠你的新棉襖,我以後也不再叫你是鼻涕蟲愛哭鬼了,好不好?求求你,弄影還在家裏等著你呢,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你不能讓那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爹啊!做人不能這樣的,你聽到沒有!?”
“求求你!求求你了……”我輕輕推著鐵牛的肩膀,或許下一刻,他就會睜開眼,就會和從前那樣憨憨地笑了。
默立在一旁的兵士們開始悄聲飲泣,其中一人伸手欲拉我的手臂,哽咽說道:“平遠將軍他……他死了,小公子,你節哀吧。”
我猛地摔手,瘋子一樣地衝那人叫道:“你胡說!鐵牛沒死!他是醒月國平遠大將軍,是武翼都騎尉,他才不會死!還有人在等他回家,我還沒有賠給他新棉襖,他不會一個人走的!你們都是騙子!你們全都在騙我!!”
“將軍真的死了啊!不信你自己看,將軍身上的傷,身上的傷究竟有多少處?你憑什麼大吼大叫?你這麼傷心卻連眼淚都沒有,你才是假慈悲的騙子!”那兵士激憤地指著我破口罵道,不顧身份地放聲大哭起來。
他的話如當頭棒喝,我眼前驀地一黑,向後仰倒,天地在不停地旋轉,扭曲拉伸成了詭異的形狀。我躺在地上,怔目望著清湛的天空。
花不語,你這個假慈悲的騙子,你已經……連眼淚都沒有了……
天上飄過朵朵浮雲,那是多麼美麗的藍天,藍得就像一汪晶瑩的淚海。我慢慢抬起雙手捂在臉上,那樣清澈的顏色,會刺痛我的眼睛,我沒有勇氣再多看一眼。
“啊啊啊啊啊——!!!!!”
一朵紅梅,在風中輕輕顫動,倏忽間墜下枝頭,隨風殞落……
平遠將軍的遺骸安詳地沉睡在柴堆上,他的全身已被擦拭幹淨,換上了嶄新鐙亮的盔甲,斷去鋒角的追雲劍擺放在他的身旁,他的雙手交握,疊放在胸`前。
雲騁將軍手舉火把走上高台,鄭重端詳鐵牛的麵容。他轉過身,對著台下的醒月兵將喊道:“踏平東皋,誓為平遠將軍報仇!”
台下數萬將士整齊劃一地高聲喊道“踏平東皋,誓為平遠將軍報仇!”,數不清的手臂高舉在半空中,聲震四野,回音遠遠地蕩了開去。
雲騁將軍垂下火把點燃了柴堆,火勢燎燎,鐵牛的身軀逐漸被火海吞噬。三軍將士跪地慟哭,金戈鐵甲閃動寒芒,七尺男兒淚如雨下。
“你燃燒自己,溫暖大地,任自己成為灰燼。”
“讓一縷縷火焰,翩翩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