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總是惹爹爹發怒,我盡力做好了一切,卻永遠得不到爹爹的讚許。”
“公子,你心裏明白連碧是被冤枉的,她為你做了很多事,終究難逃被禁錮在天香閣裏。有時候我看著她,就像看到我自己……”
繽紛花淑劃過眼角,公子蘭掬起一捧落花,揚手灑向天際。鏡月湖上浮起氤氳水氣,一縷縷白霧將他的身影朦朧其中。
“……這世間有很多事,並非努力就可以做到,你或我,隻是凡人,凡人總有難以企及的願望。你努力想取悅你的父親,連碧努力地取悅於我,而我,也有即便如何努力也無法實現的心願。”
“碧華,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連汀時至今日才反叛含章宮?含章宮不是神仙宮閣,裏麵住的是形形色色的凡人,醒月國也並非隻有我這一個皇子,連汀的背後自然有支持她的人,牽一發動全身,含章宮此刻還禁不起。今日連慧讓你送白檀給連碧,為什麼又偏偏是十年?連慧的苦心,出於對我母親的忠誠,亦如身在綠川岡地的雲翊將軍,遮沒一身英雄豪氣,隱居村郭。隱忍,才是我目下唯一能做的,很可笑是嗎?世人眼裏風光無限的神仙人物,也要時刻隱忍自己。”
“含章宮裏的人……不,不止含章宮,就連醒月皇宮,夜郎,東皋,櫟煬,甚至這世間的每一個人,誰又能真正恣意任性地活著?你的母親會偷拿給你雲絲糕,而我的母親卻一次次地推開我的手,是她教會我想要喜歡什麼東西,就要先學會不喜歡,想要擁有什麼,就要先去放棄,隻有將這顆心挖空了,才可容納更多。”
我記得那場火,那場焚毀了含章宮大半宮閣的孽火,流月夫人就端坐在火中,憎恨的眼神幾乎將我洞穿。
她的笑聲遠遠回蕩在蒼穹下,淒厲哀絕,她用生命當作最後的籌碼,為公子蘭換來追封的尊號。
當她的死訊傳入醒月王都中那座雪玉宮殿時,那個坐在華宇深處的男人會作何感?他的心,是不是隨著流月夫人一起死了?
哀大,真的莫過於心死?
他們,選擇各自不同的方式,成全著公子蘭。
一句隱忍,寥寥兩字,道盡個中酸楚,這世間原本沒有人可以恣意任性地活著嗬!
流年彈指,芳華易老,鳳凰木花開重蕊,連碧說白檀木即將成熟,含章宮迎來了貴人。
貴人?
我微挑唇角,嗤笑出聲,含章宮除了柔蘭閣裏的一溪明月,哪裏還有貴人?
連碧笑著說,碧華啊碧華,你越來越美,連公子也遠不如你的俊美,可惜也是越來越笨,這個貴人算得上是你的半個故人呢。
我的……故人?
連碧的話諱莫如深,我搖頭說不懂,她坐在鳳凰木上,蕩著繡鞋,笑顏閃爍在日華下,明媚靈動,與十年前沒有絲毫分別。
“小丫頭出身綠川岡地的花家寨,柔蘭閣裏的連真親自將她迎進含章宮,你說,她算不算是貴人?”
連碧的眸光凝在我的臉上,我微微一怔,隨即笑著轉身走出天香閣。
綠川岡地,花家寨,雲翊將軍,貴人……
連碧,你這是想要看我的笑話嗎?還是因為這位“貴人”的到來,讓你感到了威脅,所以想拉我一起趟這渾水?
含章宮裏,不該有多餘的感情存在,十年前的小碧華許會同情你吧,十年後的我,卻不再是被你們玩弄於指掌間的戲物。
百草堂外的苗圃裏,斷情草挺立著紫色的莖葉。
連慧說,碧華,她是你動不得的人,別去自尋死路。
她說這話時,臉上的神色異常認真,她望著窗外的苗圃,說斷情草與白檀同是十年前備下的,荏苒匆匆,想不到連草木也已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