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2 / 3)

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盼著她來,念著她來,及至她真的站在眼前,我的舌頭卻像打了結,將平素滿腔風月都化作虛無,再也說不出一句動聽的言辭。

連碧說,小碧華,可惜了你的這張臉,連句哄人開心的話都不會講。這女人的心啊,就如海底針,明知道是假的,卻也喜歡聽些假話騙自己,惟有到了再也騙不下去的境地,才會心死。

心死了,豈不剛好?

我是多麼期盼著,親眼看她去死!

水月閣中耳鬢廝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最後,連我自己也分不清了。

若是她死了……我用力閉緊雙眼,不願去想象那樣的情景。

她說,碧華你像個人。

像誰?

我像誰?

她卻不再說下去,隻是看著我笑。

你來,僅是為了對著我發笑?你來,是想從我的身上,看到誰?

“改日我來還傘,碧華美人可莫要忘了我。”

忘了你?

若是可以,我確是想忘了你,忘了你的出身,忘了含章宮,忘了醒月國,忘了所有的一切。

碧華,在你的眼裏,不過是個風月場中微賤的伶人吧……

蝴蝶振翅,爍爍其華,我似乎忘記了自己曾有個名字,叫作鳳池。

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白玉橋頭,我看到了熟悉的一抹清冷素白。

想不到公子蘭竟會追隨她的腳步來到東皋,此時正值醒月皇權爭奪最慘烈的時刻,他又一次為她破了禁忌。

公子蘭說,你助她完成所有籌劃,護她周全,我給你想要的東西。

我默默坐在窗邊,看著天上的冷月,我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是什麼?隻怕是……你給不起。

我終於明白,當年他要我來東皋的目的,是為了給她鋪路搭橋,他將一切籌謀布置妥當,才讓公子荻將她帶出含章宮。

難為他如此良苦用心,連我也要感動,可惜他千算萬算,卻棋差一招,忘了她從來不是個乖乖聽話的棋子。

戲,按著早已寫好的結局上演,公子荻大婚前夕遇刺,醒月鎣帝登基,東皋的賀使由皇世子換作太子殿下。

簡笙臨行前,最後一次踏進水月閣,他笑得分外牽強。此刻,怕是就連他,也不再對公子荻懷有臆想。

“殿下若是有事囑托,盡管告之碧華。”我戴上偽善的麵具,讓自己笑得格外親切。

玉笙公子,是個可憐人。

伶人碧華,比他更可憐……

身若遊鴻,歸去來兮,羌笛吹醒胡不歸,曾相對,曾相隨,一劍光寒知是誰。

醒月東皋邊境的密林中,簡笙一身狼狽地東躲西藏,他的隨從已盡數被公子荻派去的人馬殲滅。我策馬入林,在山坳深處尋到他的蹤跡。

“碧華,這世間我也惟有你可知可信,你帶我回東皋去吧,我重重賞你,讓你脫了賤籍。”

簡笙的衣冠破敗,連日來山野求生讓他看上去萬分狼狽。我坐在馬上,冷眼睥睨著他,如同看一隻卑微的螻蟻。

尊貴的太子殿下,在風光無限時從不曾想過為我做些什麼,嗬!不對,他做了,他千金一擲為伶人,造出令東皋百姓乍舌不已的十裏寒湖,傳為風流佳話。

那是用金銀堆砌出來的一片糞土,是太子殿下閑暇時花間戲蝶的一場遊戲。她曾笑著說我不知足,我坐在寒湖畫舫裏,滿目所見皆是燦燦金光,濃熾的銅臭幾乎要將我熏暈倒斃。

簡笙,如此風清月朗的一個人,也終究不過是個王孫公子,他不知道碧華心中真正想要,他的眼中隻看到伶人奢求無度,揮金如土。

伶人無心隻愛財,有何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