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在京昌高速上行駛著,很快雪就積起來,司機看著苗頭不對,徵求大家意見,將車開下了高速路,這樣一來,四十五分鐘車程就延長了兩三倍。再加上這樣的暴雪,很可能就此堵到天荒地老。 幸好,司機是個懂得變通的人,他 知道車上人大部分是去頤和園和學院路方向的,索性就改了路線,直接避開了高速輔路。⊿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等季成陽醒過來,車正已經開在不算寬敞的僻靜公路上。 外邊路燈少,兩邊是大片的樹、運河、農田,明顯不是三環內的路。 “司機換了路線?”他忽然出聲。 這輛車的後半截都是空著,就隻有他和她,沒法逃避,她不得不回答他的問題:“司機說,怕大雪,從那條主路走半夜也到不了二三環,所以直接繞道陽坊, 走頤和園那條路。” 這個地方,她是第二次來。 上一次是在很多年前,他帶她來吃號稱最正宗的涮羊肉,然後在無人的火車鐵軌邊,讓她感受過與疾馳而來的火車擦麵而過的刺激……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就盯著自己手裡的那個MP3,沒看他。 “以前我們來過這裡,還記得嗎?” 她點點頭。 他的視線越過她,落到了窗外的荒蕪的雪景中,像是看到了那個夏天。他第一次開車帶她開過這條路,路邊是農田樹木,他記得他還下車問路,還為了表示感謝從菜農那裡買來了很多新鮮的蔬菜…… 時間被無限拉長,從陽光明媚到大雪紛飛。 此時兩側道路上望不到盡頭的一棵棵白楊樹都已枝幹光禿,落滿雪,運河的冰麵上也是雪,到處都是。他忽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這個城市有她從小到大的記憶,又何嘗不是記錄了他最意氣風發的幾年。2001年,他第一次開車帶她來這裡時,自己也才二十四歲。 紀憶忐忑著,以為他會繼續說什麼。 季成陽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那晚,車到頤和園附近已經是八點多,路上足足耗費了四個小時。何菲菲因為走得京昌高速路,被困在車海裡,隻能打電話拜託紀憶招待這些前輩們在頤和園附近吃一頓。“我帶他們去?”紀憶拿著手機,低頭小聲確認,“可我不熟這裡,不知道要去哪裡……還有,我沒那麼多錢結賬啊。” “那些記者熟,你徵集下大家的意見,看他們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何菲菲仍舊樂觀,“放心,等買單的時候我差不多也到了。實在不行……你和那兩個負責招待的法大學生湊一湊,等我明天還給你們,反正都是報銷。” 樂觀開朗的何菲菲覺得事情交代清楚了,到紀憶這裡卻成了大難題。 她掛斷電話,從季成陽身邊站起來,輕聲說:“我去前麵,找人說事情。”季成陽很快站起來,將她讓出去,兩個人的身體離得很近,她甚至會有錯覺已經貼到了一起。就這麼恍惚著,走到座位前排,找那兩個學生商量了會。 算上紀憶,他們也就是三個學生,加一起湊了不到三百塊錢。 她覺得不太夠,猶豫了很久,終於再次回到季成陽的身邊,輕聲問他:“你知道頤和園附近有什麼吃飯的地方嗎?請你們這些記者吃飯。我同事堵在高速路上,估計趕不及過來了,讓我幫忙招待一下你們。” “是不是身上錢不夠?”季成陽不答反問。 “嗯。”她 不得已承認。 車子顛簸了一幾秒。 她扶著座椅靠背,試圖站穩。 季成陽已經再次站起來,右手放在她的肩頭,稍微用力讓她坐在了身邊的位子。他稍微摘下帽子,重新戴好,走到那幾個記者的身邊,低聲交談起來。雖然說話聲音不大,又都是英文交流,但紀憶還是挺清了一些重點內容,他在說,他很久不見這些老朋友,想請大家稍後下車吃飯。眾人笑,當然樂得有這樣的安排。 於是這一晚的工作餐就變成了一個小範圍的私人聚會。 可能是他難得露麵,公開組織這種聚會,到兩個小時後,聚會的酒店包房裡已經多了不少人。她和那兩個學生在一起,在不熱鬧的角落裡,隨便聊著,因為隻有他們三個是學生,顯得有些在今晚話題之外,格格不入。 包房很大,除了吃飯的區域,還有黑色吧台和長沙發,圍著玻璃茶幾,足足坐了一圈人。 他的身體因為沙發的軟綿而沉入其中,去傾聽身邊人說話,整個人安靜的,像是不屬於這個空間。她覺得這個畫麵很熟悉,強迫症一樣在腦子裡搜尋著,漸漸記起,在他腦腫瘤失明的時候,麵對著電視台的那個女主播,就是這樣的感覺。 他那時二十四五歲,她尚未成年,崇拜他,覺得這樣的安靜很吸引人。 現在……顯然身邊兩個學生也覺得這樣子的他很有魅力,一直在低聲討論著,追問紀憶對這個今晚組織聚會的人有多了解。“他……以前就是個挺有名的駐外記者,”紀憶有些走神,“你們看宣傳冊吧,比我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