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哼,誰要你這凶手惺惺作態!&qu;尹卓文呆了一呆,終於記起今日距離叔叔尹先生亡故恰好一個月。他憤然冷哼了一聲。隻是鑒於之前的教訓,他一邊暗自調養氣息,一邊全神戒備,倒不敢再像剛才那樣貿然動手了。
&qu;卓文公子何不也上一炷香來?&qu;冷風卻不理睬尹卓文的威脅,甚至都沒有轉身,直到將那招魂之歌吟唱完,方才淡淡地道。被冷風這麼一提醒,尹卓文終於注意到,在冷風身後不遠處的地上,早已經準備好了幾支香燭。當然,白癡才會去拿一個機關師事先準備好的東西。
他不但沒有上前,反而下意識地略略挪遠了一些,屏氣凝神,氣運周身,發現一切都安然無恙之後,方才冷笑道:&qu;冷風,休要裝神弄鬼。這方圓百裏之內,我早已布下了羅地網,諒你插翅也難飛。&qu;&qu;是嗎?&qu;冷風的聲音平和中透出一絲嘲諷,渾然沒有將尹卓文的威脅放在心上,話間也根本不給尹卓文出手的機會。隻見他淡然的聲音猶自回蕩在眾人的耳畔,整個人卻微微向前一傾,竟然是躍出了懸崖之外。眾人見狀無不驚呼,尹卓文更是快步向前,奔至崖邊。俯首望去,那懸崖外乃是萬丈深淵,根本看不到底。而冷風的身體,則直墜而下,顯然一旦落地,就是大羅金仙,也難以挽回其性命。
&qu;他就這樣死了?&qu;眼見這個讓自己頭疼萬分也憎惡萬分的敵人,突然就這麼莫名其妙喪命,尹卓文不知為何有些悵然若失,心中充溢了一種不出的滋味。
&qu;快看!&qu;卻在這時,身邊再度傳來了連連驚呼。尹卓文定了定神,立刻驚異地發現,那冷風整個人忽然伸展成大字,而他身後的披風也隨即在半空張開,和全身融為一體,看上去就好像是飄蕩的風箏,又仿佛展翅的鳥兒,竟立刻止住了下墜之勢,分外自如地翱翔起來,轉眼就滑出了視線之外。
&qu;飛鐵鼠!&qu;驀然,尹卓文終於想起一件事情來。
那還是三年前,尹先生曾經從塞外帶回了一隻奇怪的老鼠。據,這種老鼠,名為飛鐵鼠,雖然形狀如同一般的老鼠無異,同樣四肢無翅,但是它們卻生活在懸崖峭壁之間,每每能夠從相隔數百丈的懸崖之間往來自如,靠的便是四肢腋下,有一層彈性極大的薄膜,展開之後整個身子立刻猶如一張長方形的白紙,平添無數浮力。當時,尹卓文並不在尹家別院,而且他素來自信自己刀法無敵,總覺得機關師的那些*巧技,隻能嘩眾取寵,根本對付不了真正的武者。因此,就算後來聽尹先生依據這種動物的生理結構,製作出了能夠令人翱翔藍的神奇機關,他也絲毫沒有在意。直到此刻,眼見冷風竟然仗著這件披風,輕而易舉脫出了自己苦心設置的重圍,他這才懊悔不迭。
&qu;啊喲!&qu;正鬱悶之際,尹卓文駭然看見,身邊的群雄紛紛在呻吟中倒地,他自己也同樣四肢乏力,濃濃的倦意不可阻擋地洶湧而來。
&qu;怎會如此?&qu;這成為尹卓文昏迷之前的最後一個疑問。
&qu;不通,不通,不通之至!&qu;孫不通一把將麵前的棋盤推倒在地,搖頭不已。他正和一個年輕公子對弈,突然間一個侍女輕輕地走進來,跪在地上稟報了一個令他目瞪口呆的消息。名聞下的卓文公子,居然在麵對麵的情況下,莫名其妙中了冷風的暗算。這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qu;公輸兄,你如何看?&qu;想到這裏,他不由望向對麵正和自己對弈的那少年公子公輸乘龍。公輸乘龍是一個二十多歲、劍眉飛揚、充滿了自信睿智神采的年輕人。在姬周帝國,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公輸乘龍將是第二個尹先生,成為下一個下第一機關大師。現在,孫不通便十分渴望從公輸乘龍這裏得到答案。
&qu;這件事情肯定了嗎?&qu;公輸乘龍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自顧自靠在椅子上,隨意撥弄著手中的棋子,目光則投向跪在地上的少女。
&qu;此時已經查證,千真萬確!&qu;那少女公輸紅趕緊回答。事實上,她也同樣十分好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身為公輸世家的奴婢,自從十五年前她被公輸乘龍選中,便一直都跟隨在公輸乘龍左右,見過了當今下的無數英雄。其中,尹卓文絕對是十分突出的一個。
江湖傳聞,尹卓文業已將尹家的風雷刀法發揮到了極致。公輸紅也曾親眼見過,他的刀,帶有風的飄逸和輕快,又不乏雷霆的威猛和犀利,當今世上的確鮮有人能出其左。尤其是三年前,落日峽一役中,尹卓文猶如神人般的表現,令所有適逢其會的人,都終生難忘——當時,西戎人席卷南下,下群雄響應尹先生的英雄帖,紛紛趕赴帝都洛邑西郊的落日峽設伏,尹卓文便是先鋒。他一手駕車,一手揮刀,當先殺入西戎人的戰陣。刀,閃耀;人,倒下;馬,嘶鳴;血,飛濺。那道白衣翩然的身影如入無人之境,在成千上萬的西戎武士之間硬是七進七出,所向披靡。沒有人能夠看清尹卓文的刀。他的刀早已經化作了風,變成了電,快到了極點,也飄忽到了極點,唯有破體而入之際,方才霹靂為雷,飲血而歸。
麵對這絕不該出現在人間的刀,縱然凶悍如西戎人,也不得不畏怯。轉眼之間,他們的戰意、他們的鬥誌,悉數在尹卓文的刀下土崩瓦解。尹卓文則由此一躍成為帝國四大公子之首,尹家的風雷刀法更是再次威名遠揚。
如此刀法、如此人物,怎會如此不明不白地中了冷風的暗算?公輸紅仔細看了戰報上的每一個細節,卻始終都看不出其中的玄妙來。
忽然,公輸乘龍長長歎了口氣,道:&qu;如果是公平的決鬥,一百個冷風也絕對不是一個尹卓文的對手。問題是,你什麼時候聽過機關師會和人公平決鬥?哼哼,和機關師公平決鬥,本身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qu;他自己就是機關師,當然知道一個優秀的機關師,追求的永遠是挑戰智慧極限的精妙布局,那才是他們縱橫下的憑持。也正因為如此,眼見尹卓文被冷風玩弄於股掌之間,他的心情分外複雜,既歎服冷風的布局精妙,又惱怒尹卓文的無能:&qu;尹卓文的出手太過華麗。他一向就是個追求華麗的人。這樣的華麗,在絕對強勢的情況下,自然能夠壓倒一切,甚至摧毀敵人的鬥誌。可惜,對付冷風,卻是畫蛇添足,平白給了對方施放百日散的機會。&qu;公輸紅微微一愣:&qu;百日散?主公的,莫非是南方百越獨有的那種迷香?據,這種迷香,無色無味,難以防範,一旦吸入,就會長時間昏迷不醒,尤其對身負重傷或者劇烈運動之人有奇效……&qu;公輸乘龍孤傲自賞,連帶追隨左右的手下,也絕不允許無用碌碌。因此,早在她還是一個垂髫童的時候,就開始熟記下武林典故,其中這種名叫百日散的迷香,在中原雖然鮮少人知,但是對於公輸紅來,卻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情。公輸紅猶疑地問道:&qu;主公以為冷風點燃的那幾炷香有鬼?&qu;她看過戰報,並非沒有懷疑冷風在懸崖上朝焚香的用意。但是,縱然那百日散再厲害,在這空曠之地作用畢竟有限,以尹卓文的功力,又是有心提防,似乎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奏效,否則百越的蠻夷,豈非早就浩蕩北上,入主中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