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七回 阻超凡佳人雙護玉 歡聚黨惡子獨承家(3 / 3)

眾人聽了,大笑起來。賈薔也忍不住的笑,說道:“傻大舅,你好,我沒有罵你,你為什麼罵我!快拿杯來罰一大杯。”邢大舅喝了,已有醉意。眾人又喝了幾杯,都醉起來。邢大舅說他姐姐不好,王仁說他妹妹不好,都說的狠狠毒毒的。賈環聽了,趁著酒興,也說鳳姐不好,怎樣苛刻我們,怎麼樣踏我們的頭。眾人道:“大凡做個人,原要厚道些。看鳳姑娘仗著老太太這樣的利害,如今焦了尾巴梢子了,隻剩了一個姐兒,隻怕也要現世現報呢。”賈芸想著鳳姐待他不好,又想起巧姐兒見他就哭,也信著嘴兒混說。還是賈薔道:“喝酒罷,說人家做什麼。”那兩個陪酒的道:“這位姑娘多大年紀了?長得怎麼樣?”賈薔道:“模樣兒是好的很的。年紀也有十三四歲了。”那陪酒的說道:“可惜這樣人生在府裏這樣人家,若生在小戶人家,父母兄弟都做了官,還發了財呢。”眾人道:“怎麼樣?”那陪酒的說:“現今有個外藩王爺,最是有情的,要選一個妃子。若合了式,父母兄弟都跟了去。可不是好事兒嗎。”眾人都不大理會,隻有王仁心裏略動了一動,仍舊喝酒。隻見外頭走進賴林兩家的子弟來,說:“爺們好樂呀!”眾人站起來說道:“老大老三怎麼這時候才來?叫我們好等。”那兩個人說道:“今早聽見一個謠言,說是咱們家又鬧出事來了,心裏著急,趕到裏頭打聽去,並不是咱們。”眾人道:“不是咱們就完了,為什麼不就來。”那兩個說道:“雖不是咱們,也有些幹係。你們知道是誰,就是賈雨村老爺。我們今兒進去,看見帶著鎖子,說要解到三法司衙門裏審問去呢。我們見他常在咱們家裏來往,恐有什麼事,便跟了去打聽。”

賈芸道:“到底老大用心,原該打聽打聽。你且坐下喝一杯再說。”兩人讓了一回便坐下,喝著酒道:“這位雨村老爺人也能幹,也會鑽營,官也不小了,隻是貪財,被人家參了個婪索屬員的幾款。如今的萬歲爺是最聖明最仁慈的,獨聽了一個貪字,或因糟蹋了百姓,或因恃勢欺良,是極生氣的。所以旨意便叫拿問。若是問出來了,隻怕擱不住。若是沒有的事,那參的人也不便。如今真真是好時候,隻要有造化,做個官兒就好。”眾人道:“你的哥哥就是有造化的,現做知縣,還不好麼?”賴家的說道:“我哥哥雖是做了知縣,他的行為隻怕也保不住怎麼樣呢!”眾人道:“手也長麼?”賴家的點點頭兒,便舉起杯來喝酒。眾人又道:“裏頭還聽見什麼新聞?”兩人道:“別的事沒有,隻聽見海疆的賊寇拿住了好些,也解到法司衙門裏審問。還審出好些賊寇,也有藏在城裏的,打聽消息抽空兒就劫搶人家。如今知道朝裏那些老爺們都是能文能武,出力報效,所到之處早就消滅了。”眾人道:“你聽見有在城裏的,不知審出咱們家失盜了一案來沒有?”兩人道:“倒沒有聽見。恍惚有人說是有個內地裏的人,城裏犯了事,搶了一個女人下海去了。那女人不依,被這賊寇殺了。那賊寇正要跳出關去,被官兵拿住了,就在拿獲的地方正了法了。”

眾人道:“咱們櫳翠庵的什麼妙玉不是叫人搶去,不要就是他罷。”賈環道:“必是他。”眾人道:“你怎麼知道?”賈環道:“妙玉這個東西是最討人嫌的。他一日家捏酸,見了寶玉就眉開眼笑了。我若見了他,他從不拿正眼瞧我一瞧。真要是他,我才趁願呢!”眾人道:“搶的人也不少,那裏就是他。”賈芸道:“有點信兒。前日有人說他庵裏的道婆做夢,說看見是妙玉叫人殺了。”眾人笑道:“夢話算不得。”邢大舅道:“管他夢不夢,咱們快吃飯罷。今夜做個大輸贏。”眾人願意,便吃畢了飯,大賭起來。賭到三更多天,隻聽見裏頭亂嚷,說是:“四姑娘和珍大奶奶拌嘴,把頭發都鉸掉了,趕到邢夫人王夫人那裏去磕了頭,說是要求容他做尼姑呢,送他一個地方;若不容他,他就死在眼前。那邢王二位太太沒主意,叫請薔大爺芸二爺進去。”賈芸聽了,便知是那回看家的時候起的念頭,想來是勸不過來的了,便和賈薔商議道:“太太叫我們進去,我們是做不得主的,況且也不好作主。隻好勸去。若勸不住,隻好由他們罷。咱們商量了寫封書給璉二叔便卸了我們的幹係了。”兩人商量定了主意,進去見了邢王兩位太太,便假意的勸了一回。無奈惜春立意必要出家,就不放他出去,隻求一兩間淨屋子給他誦經拜佛。尤氏見他兩個不肯作主,又怕惜春尋死,自己便硬作主張,說是:“這個不是索性我擔了罷。說我做嫂子的容不下小姑子,逼他出了家了就完了。若說到外頭去呢,斷斷使不得;若在家裏呢,太太們都在這裏,算我的主意罷。叫薔哥兒寫封書子給你珍大爺璉二叔就是了。”賈薔等答應了。不知邢王二夫人依與不依,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