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到人眼前。他於是看到她以往飽滿若瓷的肌膚如今變得青暗,嘴唇薄到幾乎透明,眼瞼下黑色的影那樣深,幾乎摳陷下去,那以前嬌氣的總是嘟嘟的如架下葡萄的感覺全然不再,如今她躺在那裏,像一個薄脆的剪影。

鶴來執起她胸`前的一隻手,看著他道,“塗了這麼些藥膏,還腫成這樣。哥哥,你好狠的心。”

雲來站在那裏,與他極其相似的麵容依然因為截然不同的氣態若崇山峻嶺,很久方緩緩道,“你不該帶她來的。”

鶴來說,“我隻以為你會歡喜她。”

吳樾兒正與宋媽媽房內說話,鬱金慌慌的從外麵進來,對她們道,“王爺回來了。”

二人皆一愣,吳樾兒先問,“不是說要出去一個月?怎麼這麼早。”那鬱金哪裏知道,隻低下頭,吳樾兒罵,“沒用的東西!”宋媽媽穩穩神,“莫慌,遲早的事。”

樾兒眼睛一轉,笑,“我才不怕。那賤人被三少爺搬到了自個的房裏,嗬,我倒要看看,這戲要怎麼收場!”

幾日後,事情終於有了結局。淮西王將獲罪的妾室葉氏賜給王弟鶴來,王弟欲娶之為妻,王府不允,暫列側夫人,王弟執以妻禮事之。

消息傳來,府內無不嘩然。然又非此不可,那日葉氏禁足中病危,全府上下並無一人得知,是王弟鶴來雲遊歸來,念前情前往鬱鴦軒探視,這才發現。情急中將葉氏抱回自己的院落,不許別人看問,直到十日後淮西王歸府。

有傳言道那葉氏本就是鶴來舊友之外室,王弟愛之久矣,不料陰差陽錯與了王爺,又受寵愛。此番葉氏犯了過失,惱於王爺,差點兒丟了性命,可歎王弟一番癡腸,竟不嫌棄,索為妻妾。

於情於禮,淮西王的這一處置都無可指摘。本也是王府關起門來自己的一樁私事,可不知哪一個好事的,竟將消息走漏,又有半年前的王府與都督韓嶺之爭,也牽扯到這葉氏,當初為她惹出那麼大的一次事體,如今不過半年卻又轉手,個中細情誰知?被傳的亂七八糟什麼情節兒都有。某一日,一禦史一本再參到皇帝處,直接質疑淮西王武威將軍的私德,唾罵鄙薄,不盡文采。

那皇帝燕賾接了參本,笑的直打跌。兩名宰輔麵麵相覷,近來小武風頭正健,將金陵地區的軍務整治的井井有條,屢受皇帝嘉獎。樹大招風,這時候被人揪住點兒皮毛大加渲染,本是常事,朝廷大佬們,加上座上那位狐狸心腸,哪個不曉?隻不知何故居然令皇帝笑的這樣癲狂。二相對視一眼,決定緘口為妙。

“有趣,”燕賾深亮的眼睛裏升起趣味。

皇帝說話,不得不接,丁寸問,“臣冒昧,不知聖上所笑為何?”

燕賾看過來,“丁愛卿,你最愛家中哪名小妾?”

丁寸一愣,如實回道,“確是對第八房的小妾更寵愛些。”

何明清老臉一紅,欠身道,“臣不才,隻有老妻一名。”

燕賾笑,想到他家中母虎,“何愛卿的雅事,舉朝皆知。”那何明清麵上依然帶著自持穩重的微笑,不失宰輔風度,心裏暗腹誹道,“你與大將軍沈驥和蓮妃的三角□,更是是人就知道。”

燕賾回到折上,禦筆一揮,輕輕三個字,“知道了,”自語笑道,“朕倒真有些兒好奇,這個讓鐵木疙瘩顛三倒四的女子,究竟什麼樣兒?”

金陵,淮西王府別苑。

這一冬尤其的冷。北方呼號,刮的簷上過篩子一樣,吳德祿見王爺一停,忙輕聲道,“起鹽粒兒了。”見他停下筆,知他心裏頭鬱著的怕是比外麵暗亂的天氣都惡劣,縮縮頭,蹩在暗處。

一會子,外麵傳來響動,吳德祿強笑著道,“怕是來了。”

淮西王嗯了一聲,侍女們掀開簾子,鶴來與靈眉一前一後地走進來。走到堂下,鶴來先跪下,靈眉跟著跪在他後頭,鶴來先喚,“哥哥,”靈眉跟著低低說了聲,“王爺。”

雲來不抬頭,依舊紙上書寫,淡淡道,“坐吧。”

鶴來便攙起嬌娘,扶她坐到椅上,一抬頭,兄長黑沉沉的眼睛盯著自己,便笑道,“小眉的身子還沒好,為夫須照料著些兒。”

靈眉便覺到刀鋒般的目光向自己投擲而來,她輕咳了一下,鶴來馬上彎下`身,撫上她額頭,柔聲道,“怎麼又咳了?噯,早知道便不要出來了。”

“啪,”的一聲,雲來將紫毫擲到案上,濺起一大塊墨。靈眉一直低垂的臉兒抬起來,他一怔,不由陷入那一雙澄清無塵的眸子裏。

簾子再開,吳樾兒在侍女的陪同下走進來,她係了一件大紅羽紗,像一朵彤雲一下子飄進這暗沉的氣氛裏,嬌笑道,“三弟來了,”看到靈眉,著意喚了聲,“弟妹。”

吳德祿趁空使人將案前的紙墨收拾去,雲來恢複了常態,踱到主座,樾兒便依偎在側榻邊上。又笑著對靈眉道,“你身子將好,也不一定非要來。”

靈眉回視於她,淡淡道,“禮不可廢。”

吳樾兒委實未料她竟如此從容,本以為照她以往那怯懦的性兒,或是怯場不來,即便來了也不作一聲,轉而又想,管她呢,如今結局已定,萬事順遂,還怕她怎地。便轉向鶴來,眼睛撲扇,“三夫人的病拖到現在,雖說王爺早有話兒,直到昨日才給你二人辦事,委屈三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