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師,有什麼事嗎?」
她沒搭理我,對著話筒厲聲宣佈時間到,沒交答卷的人平時成績扣二十分,說完起身沒絲毫耽誤地收拾教案。姚粲見狀哪兒顧得上陪我雲裡霧裡啊,麻利地把答題紙往張師太教案裡一塞,生怕會被無情打回般一溜煙兒跑了。
一句話沒說我緊跟張師太到她辦公室,她坐下使喚我拿搪瓷的大茶缸子幫她倒熱水。等她泡好茶小口小口悠閒品著和臉大的茶缸形成鮮明對比時,我貓腰低頭站在一邊愈加鮮明地像個奴才。
伴君如伴虎,尤其當這位「君」本身就是隻母老虎的情況下,我立在四周雪白牆壁的辦公室當間隻想到四個字——白色恐怖。
半晌她整整品下半缸茶之後終於開口說話了,「聽說你是金融三班的班長?還考過係第一名?」
聽不出褒貶,她臉上歲月的褶子又神奇地像千溝萬壑阻礙了我分析她表情的一切可能,想來想去我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她「嗯」了一聲又問:「馬上大三了,有沒有考慮過以後的發展?考研還是工作?」
「還沒想過。」我如實回答。
大茶缸子往桌上一撂,張師太皺起眉頭,「我說你們這些學生呐,不好好想正經事,整天就知道瞎琢磨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求上進。」
我雖然不怎麼上進,但我也沒不求啊!被她這麼一批評,我覺得特不是滋味,控製不住地抬高嗓門辯解:
「張老師,我沒琢磨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睇我一眼,「你最近和夏亦揚夏老師走得很近?」
兜了一大圈子她終於「委婉」地進入主題,刻意加重的「老師」兩字昭示師生有別。來不及細想她怎麼會關心過問起我和夏亦揚事,單秉持尊師重道的◇
「吳與陳,你知道崔老師對我說什麼了嗎!他說實在不行,願意養我這個大學肄業女青年。你聽明白沒有?他說的是‘養’呀,這證明什麼?證明他認可我當他女朋友了!你懂不懂?如果一個男人原意說‘我養你’,就是對‘我愛你’下了一個永久有限的保質期,大於等於‘我愛你一輩子’!」
姚粲眉飛色舞地與我分享的如同是全銀河係最值得慶祝的大喜事,見她張牙舞爪像外星人似的圍著我打轉的誇張樣子,我笑眯著眼戲弄她:
「說不定人家崔老師是看你可憐,隻打算‘收養’你呢。」
「去你的!」她撅嘴與我怒目相對,臉頰畔的笑卻蕩漾不止,攛掇我道,「你也趕緊給你的夏亦揚打電話諮詢一下,問他願不願意養光榮晉升大學肄業女青年二號的吳與陳。」
我想我被她的姚氏理論折服了,確有些期待夏亦揚的答案。摸出手機按下他的號碼,我期許等待來的又是那個膩味的女聲告訴我他關機了。不禁失落很快又被姚粲的快樂沖淡,我們決定大吃一頓以紀念半途夭折的大學校園生活。
用現實擊垮你(2)
吃完最後的午餐,睡完最後一覺。我和姚粲又迎來了最後之後的早午晚餐,和最後之後的一二三覺。看過三次日出又三次日落,我們奇跡般地仍存活在學校裡,沒有人通知我們辦理退學手續,更沒有人全副武裝來攆我們搬出宿舍。
姚粲著急了,不肄業,崔老師的「我養你」從何談起。我也心情複雜了,一複雜照那日狀況張師太勢必會大展「滅絕神功」將我們趕盡殺絕,不可能到現在還風平浪靜。二複雜這三天裡我和夏亦揚唯一的聯繫隻有他手機裡的女聲無數地提醒我,他關機了。難不成真去了深山老林裡探險,吼了好幾次我沒聽見?
複雜到第四日的太陽照常升起,我趴窗沿看著它覺得耀斑活動異常劇烈,直接幹擾我手機的正常通信。因為我很不正常地在幾分鐘前接到了夏亦揚母親的電話,她約我三十分鐘後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見麵。
姚粲對先前我和夏亦揚母親間並不愉快的見麵毫不知情,單純認為拜見男友的母上大人必須慎重其事,進而要求我必須按照她的規劃盛裝出行。憶起很久以前她曾替自己規劃出一套村姑式盛裝,我措辭委婉地拒絕了她的好意,並且簡明扼要地向她通報:
「夏亦揚的母親是個站在樹下手舉長槍的職業獵人,隻要我這隻麻雀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霸佔她家兒子,她一定會舉槍爆頭,讓我死得很慘。」
姚粲大概覺得我所描述的畫麵很血腥,臉都泛白了,「那你還敢去和她見麵?」
我說:「因為夏亦揚很可能會出頭幫我擋這一槍,本就不好的母子關係會因此更加惡劣,事態也會變得更糟更無法收拾。無數的影視劇告訴我們,這就叫冤冤相報何時了,一怨還有一怨高。」
她思索了會兒,又說:「我不懂,既然她不喜歡你,你去見她也不見得能解決什麼實質性的問題呀?」
「嗐,那家咖啡廳的焦糖瑪奇朵不是很棒嘛,不喝白不喝。」我嬉笑道。
「……」
被姚粲踹出宿舍,我走在去咖啡廳的路上,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