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南園十三首》(其五)李賀
李賀是中唐最有才華的文人之一,中唐浪漫主義的代表,被人稱為“鬼才”、“詩鬼”。雖然在詩歌創作上的高度與李白齊名,但隻有李賀把苦悶抑鬱的一生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了他熱愛的文學。中國文學史給予了李賀與李白、李商隱三人並稱“唐代三李”的榮譽,可惜李賀因病死於雄姿英發的27歲。碰巧的是初唐才子王勃的絕世光華也隻閃耀了27年。兩人少年時都被人稱為神童,年未及弱冠,詩名遍天下,可惜天妒英才,不得不說這是唐朝詩壇乃至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大遺憾,就像是一個人偶然打碎了兩個非常名貴的瓷器,可謂痛心疾首!
李賀七歲就能作詩,韓愈等非常知名的詩人在看了他現場作出的《高軒過》後大為驚訝,從此李賀開始在詩壇嶄露頭角。《新唐書》記載李賀:“每旦日出,騎弱馬,從小奚奴,背古錦囊,遇所得,書投囊中。未始先立題然後為詩,如他人牽合程課者。及暮歸,足成之。非大醉吊喪日率如此,過亦不甚省。母使婢探囊中,見所書多,即怒曰:‘是兒要嘔出心乃已耳。’”韓愈曾用一首《歸彭城》來描述李賀:“刳肝以為紙,瀝血以書辭。”從此,“嘔心瀝血”一詞就專屬於像李賀這樣費盡心思精心創作的人了。
李賀的代表作有《李憑箜篌引》、《雁門太守行》等,但要論他的豪放詩,我們就不得不提《南園十三首》中的第五首:“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這首詩作於詩人早年時期,那時候他對未來充滿自信,渴望一展宏圖,做個成功人士。詩中寫道:男子漢為何不帶著寶劍收複被敵人占據的關山五十州?請你們看看唐太宗時期的淩煙閣二十四功臣,有哪一個是書生出身的呢?
這首詩由兩個反問組成,與李賀一貫的鬼才風格相比,這首詩更多的是男兒渴望建功的豪情壯誌,第一個反問頗有自嘲的味道,問別人的同時也是在問自己,為什麼不仗劍收關,任憑匈戎擾民掠地?“吳鉤”最常見於古詩,無數文人武將用這一意象來表達手執長劍慷慨赴國的豪情。關山,古稱隴山,在今甘肅省天水市張家川回族自治縣境,有《木蘭辭》“萬裏赴戎機,關山度若飛”、王勃“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杜甫“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等名句。“安史之亂”結束後,唐朝一蹶不振,再也沒有“開元盛世”時期那種萬國來朝的自豪感了,軍閥們手握重兵割據一方,將長安的權力中心逐漸分散,皇帝再也控製不了這些節度使了,唐朝陷入行將滅亡的危機,此時的李賀渴望用武力助皇帝奪回權力,使唐朝重歸正統,側麵則反映出詩人自己仕途不順,報國無門的苦惱與無奈。
淩煙閣原來隻是皇宮內三清殿旁的一個小閣樓,後來唐太宗李世民為紀念當初一起跟隨他平天下的功臣,命大畫家閻立本在淩煙閣內描繪了24位功臣的圖像,並讓褚遂良題字,常常前去懷念故人。淩煙閣上的功臣大多是武將,出身草莽,目不識丁,但都有傑出的軍事才能,征戰沙場常常百戰百勝,如從瓦崗寨走出的秦瓊、程咬金,打鐵出身的尉遲恭等,李賀此詩的第二句借淩煙閣來表述,想要博取功名不一定非要讀聖賢書,參加科舉以取仕,隻要身懷兼濟天下的雄心,從軍入伍上陣殺敵也是一條寬敞路。
李賀的《南園》組詩,有13首,大多描寫的是南園中景物或借景抒情,但這首詩卻直抒胸臆,在萬丈豪情中表達出對理想的追求。難怪人們說:“太白仙才,長吉(李賀)鬼才。”這一神鬼莫測的創作,的確不多見。李賀生活在中唐到晚唐時代,所以他所處的詩壇也使得他成為唐朝詩風轉變的重要親曆者、見證者。因為政局混亂和壯誌難酬,李賀的詩大多都是揭露時弊和滿腔憤憤之音。但他在詩歌創作上認真嚴肅,融入巨大心血,故形成了想象奇異、飄逸、華麗的獨特詩風。這樣,他得以在同時代的詩歌集大成者之外開辟另一番天地,影響了晚唐詩歌的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