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賦得古原草送別》白居易
提起白居易,不免讓人想到他那典型的、通俗易懂的詩風和廣泛的寫作題材,諸如有《長恨歌》、《賣炭翁》、《琵琶行》等經典長詩。其實,除了長詩外,白居易還善於作詞,曾創詞牌名《憶江南》(其一):“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情詩小令《花非花》:“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來如春夢幾多時?去似朝雲無覓處”為世人廣為傳誦。後世給予白居易很高的讚譽,有“詩仙”、“詩魔”和“詩王”之稱,日本文學界則稱白居易為“詩神”。
據宋人尤袤《全唐詩話》記載:“尚書白居易應舉,初至京,以詩謁著作顧況。況睹姓名,熟視白公曰:‘米價方貴,居亦弗易。’乃披卷,首篇曰:‘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卻嗟賞曰:‘道得個語,居即易矣。’因為之延譽,聲名大振。”這首被名士顧況津津稱道的詩就是《賦得古原草送別》,與其說是詠草詩、離別詩,不如直接說這是一首對生命的讚歌。
詩中的“草”這個意象與茅盾《白楊禮讚》中的“白楊”、張曉風《行道樹》中的“樹”性質是一樣的,都是一種頑強的存在於逆境中的生命的象征。高原上的青草濃密茂盛,每一年都經曆一次枯萎一次繁榮,野火也無法把它們全部燒毀,春風一吹又生出一片,青翠的綠草遠遠蔓延到了古老的道路和荒蕪的城鎮裏,又一次要送走朋友,這一片茂密的青草代表了我的不舍之情。
在兵荒馬亂的不安年代,草無疑是最具有生命力的,它們需要的隻是一次沐浴春風,詩人用這種頑強的、永不消失的事物代表自己對友人的依依不舍,顯然比折柳更加具有說服力。詩的前兩句因為成功地描述了“古原草”的頑強生命力而被選入小學語文教材。前兩句是純敘事性的陳述,道出草的茂盛強大,第三句依然從加入外景的渲染來做進一步映襯,“古道”和“荒城”都是象征性的存在,主要作用是反襯草的生命力之強、蔓延程度之遠。最後一句說出重點,惋惜好友即將離去,用淒淒青草代表自己的依依不舍。
《賦得古原草送別》全篇用非常自然的言語,工整地寫出了對野草細致入微的觀察。不但飽含真情,而且別具一格,是“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風格的佳作。正因對“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為特點的“新樂府運動”的倡導和傑出的現實主義作品,唐宣宗曾作詩評價白居易:“綴玉聯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浮雲不係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滿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愴然。”可以看出唐朝的皇帝把這位傑出的詩人稱為“詩仙”,而李白的“詩仙”稱號實際是清代學者對其的評價。
縱觀“詩仙”白居易的詩歌著作,其實五言律詩並不常見。這首《賦得古原草送別》隻是他在16歲時的應試之作,“賦得”是科考詩題前麵必加的字。詩人主觀上沒有創作五律的意向,五言詩創作主體以長詩居多,如《觀刈麥》等。七言絕句以《暮江吟》:“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為代表,亦屬罕見。
詩人最多的創作是七言長詩,《長恨歌》以其描寫李隆基與楊玉環之間淒美的愛情故事而聞名。李隆基與楊玉環的愛情曆來飽受史學家病詬,很多人認為是楊玉環這個紅顏禍水葬送了唐朝的盛世,而白居易則將他們的愛情上升到藝術高度,他描繪的隻是兩個實實在在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之間婉轉動人的愛情故事。但是皇帝這個身份給李隆基帶來無上權力的同時,也成了他們愛情路上的絆腳石,最終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楊玉環慘死馬嵬坡。白居易以獨特的藝術渲染力將李楊的愛情娓娓訴說,感人至深。《琵琶行》作於白居易受冤被貶為江州刺史的第二年(816年),這個閑散的職務深深地刺激了白居易的自尊,導致白居易整日鬱鬱不樂。在一次送客到潯陽江頭的時候,白居易聽到了婉轉淒涼的琵琶聲,這沉悶的聲音引起詩人的強烈共鳴,白居易和友人請琵琶女彈奏一曲,聽完後創作了這首著名的古詩,締造了“猶抱琵琶半遮麵”、“大珠小珠落玉盤”、“此時無聲勝有聲”、“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等千古名句。詩中讚揚了琵琶女高超的演奏技巧和熟練程度,充滿戲劇性地描述了琵琶女淒慘的遭遇,又在詩尾聯係自己在江州的抑鬱經曆,感慨“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抒發自己苦悶的心情。讀到這些佳作,便知道白居易“詩仙”、“詩魔”、“詩王”、“詩神”的稱號並非浪得虛名、毫不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