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麵孔停在樓起的麵前,睡不飽,頭上還無端起了一個大包,他心情能好嗎?

瞧他衣衫半敞,男性陽剛氣十足的胸膛停在她麵前,她告訴自己:他不是男子,他隻是我的學生,還是一個非常不聽話的學生。秉著教不嚴師之過,樓起非常認真地告訴他:“卯時早課就開始了,你最好快點出現在書房裏,要是看不到你,我就用家法棒懲罰你,不過不是打你的頭而是打你的手心。”

那比打頭更丟臉,好像他還是一個五歲的毛小子似的。“知道了!知道了!”他答應著,打了一個哈欠,著手去穿衣衫。這麼舒服的季節,睡覺多好,書呆子從來就不知道人是可以睡懶覺的嗎?

當樓起坐在書房裏看完半卷《盈川集》,喝下三盞茶,諸葛少終於懶洋洋地從回廊那頭走了過來。重重地搭在椅子上,他把麵前的書一攤,“今天早課幹什麼?”

“讀《詩經》。這幾天我仔細觀察了一下,雖然你識字量不是很多,但見識倒是挺廣,而且你都這麼老了……我是說你年紀已經比一般的學生大,也不好再從頭學起,所以我打算讓你多讀一些古文學作品,從作品中識字,做學問,今天咱們就從《國風·周南》開始讀起。”將《詩經》翻到第一頁,樓起遞到他麵前。

諸葛少瞟了一眼:《國風·周南》?我還周北呢!什麼破爛玩意,沒聽過,不喜歡,我不學。

他不感興趣歸不感興趣,做夫子的還是要耐心教導。“今天我們要讀的是《關雎》。我先念一遍,你再跟著後麵讀。”

呷了一口茶,她一字一字讀起來:“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說的什麼《關雎》就這玩意?”

簡直奇了,他居然能夠接得上,而且還是不看書就能念出來。教了他這麼些天,樓起還是第一次發現他也有會的東西。懷揣著驚喜,她湊近了問:“你還能背上來嗎?”

“當然能,我不僅能背上來,我還能唱呢!”將毛筆反過來,他一邊用筆杆敲著硯台一邊哼唱了起來:

“關關難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讀。參差芹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瘧寐求之。求之不得,寐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參差符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參差擰菜,左右筆之。窈窕淑女,鍾鼓樂之。”

鼓掌!樓起衷心地為自己的學生鼓掌,“沒想到你這麼厲害,《詩經》原本就是用以做歌表演的,隨著年代日益久遠,已經沒有多少人會古音古樂,即使是翰林院的才子也很難將《詩經》唱出來,沒想到你這麼厲害,是我孤陋寡聞,小看你了。”她那雙小眯眼滿載著崇拜的色彩,進入她眼簾的諸葛少在這一瞬間成了孔夫子的化身。當然,他嘴角邊浪蕩的媲笑她很自覺地自動抹去了。

難得被人看成學識淵博的老夫子,諸葛少甚是得意。“這也沒什麼,你要是經常泡在酒樓、青樓裏,聽姑娘們唱多了,你也能一個字不差地唱出來。”心裏一樂,他將真話說了出來。

樓起也不跟他計較這些有的沒的,“不管怎麼說,這也叫‘教學相長’嘛!既然你已經學會了這一課,咱們現在就習字吧!要知道,一筆字是人的門臉,從字上就能看出人的個性、修養和學識水平。先把你的名字寫好,‘諸葛少’這三個字間架結構還是挺好擺的,筆下……”

“呼呼呼—呼咯咯—呼咯咯咯咯—”

樓起抬眼望去,她的學生把女夫子丟在一邊,直接跟周公去習字了。“喂!你給我起來,現在是早課時間,不是給你用來睡覺的。你給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