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分辨,樓起立刻知道這個掛著笑臉的大拇指是屬於誰的。想也知道,隻有那種在市井上混的浪蕩子會玩這種把戲。她該如何告訴他,她並不是在生他的氣,她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自己不平靜的心情。
回想自己出生這十七年以來,樓起從未像現在這麼依賴一個人,她怕……她怕再留下來,她將永遠無法達成自己讀萬卷書行萬裏路的決定。她怕自己會再次失去人生的目標,除了讀書她什麼也不會,不讀書,樓起還能做什麼?不做學問,樓起還是樓起嗎?
“我都這樣了,你還不能原諒我啊?”諸葛少有點委屈,“我不就是沒事先告訴你我是武林盟主的師弟嘛!說與不說有什麼區別,我還是我,我還是大字不識幾個的浪蕩子,我還是你的學生啊!”
其實諸葛少事先沒說是覺得沒有必要,他原本想著三個月以後她就要離開,他好歹也是個大男人,怎麼能讓一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女子教導來教導去呢!麵且他怎麼知道他隨便說自己是鳥,她這個書呆子就當了真,還深信那個什麼疑。更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該死的在乎她的想法,她的感覺,她是否生他的氣。喂!她隻是一個小眯眼書呆子,她憑什麼讓他豬少爺為她操心?她配嗎?
她配!因為是他給了她這樣的權利。
有點泄氣地站起身,他狂放不羈地坐在她的對麵。“好吧好吧!阿起你聽著,我現在把一切都告訴你。”
她小眯眼一挑,直勾勾地望著他,“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他什麼時候又耍她了?樓起眯著小眼警惕得弓起了背,像隻被攻擊的貓。
“你個女人怎麼這麼小心眼?我這不就準備說了嘛!”也不管桌上這杯茶是不是她喝過的,他端起來就灌了一大口。
“大概我五歲的時候,爹為我請來了一位夫子。我知道爹的意思,我爺爺是做土匪的,後來從了善,開了一間酒樓。傳到我爹手上,生意是越做越好,越來越大,可我爹他識字不多,總覺得自己在達官貴人麵前抬不起頭來,所以希望我這個兒子能有出息,能為他掙麵子。”
聽故事聽到興頭上,樓起忘了那番藏在心底的煩憂,“既然知道你為什麼不好好學?”
“一開始的時候我也很聽爹的話,讀書、寫字都很用功。可我漸漸發現無論我怎麼用功,無論爹對那個夫子多麼客氣,那人始終看不起我們父子,他覺得我爹賺的都是肮髒錢,覺得爹沒學問、粗俗。”雖然那時候他還很小,但是爹被那位西席罵得抬不起頭來的場景,他這一輩子也忘不掉。
“這人怎麼這樣?”樓起要以讀書人的身份怒斥那位沒水準的夫子,“世上不識字的人多了,如果凡是認得幾個字的人都像他這樣,那還了得?”
了得不了得諸葛少不知道,年幼的他隻知道要保護自己的爹爹不被壞人欺負,因為他自認比爹多認識幾個字。
“有一次我又看到他在下人麵前取笑我爹,我氣不過就拿彈弓打破了他的腦門。他離開我家後四處說諸葛家的少爺如何如何壞,以至於很長時間無論爹出多高的價錢都沒人敢來我家做西席。漸漸地我也皮了,成天在外麵轉悠,這樣就遇上了我師父。”▽思▽兔▽網▽
“你就這樣開始了你學武的道路?”這個“武”字又是她咬牙切齒咬出來的,舊恨在心中呢!
諸葛少怎會聽不出來她話裏的別扭,掏掏耳朵他全當聽不見。“當時師父他聽人說在杭州一帶看到了我師兄,所以就找了來。師兄沒見著,他人卻病了,就倒在我家開的酒樓裏。我也是圖個好玩,就找了大夫來瞧他。這一來二去,我們也熟了。後來他覺得找我師兄的希望越來越渺茫,所以想再收個徒弟,好把他的武功流傳下去。大概他覺得我身體條件還不錯,就收了我做關門弟子,而他之所以會教我武功,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希望我能在他百年之後幫他找到師兄。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一直到死他都非常堅信師兄一定還活在這世上,所以他才要我見到師兄後把那句話帶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