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依楠笑得紅光滿臉,連她的滿頭紅發都被比了下去:“阿苑,你說這事巧不巧。我記得很早你就評價阿灣的畫說‘技巧熟練,但太過寫實缺少想象空間’,今天那個代理商也是這麼說的,現在想起來,這麼些年,你雖然畫畫不好,看畫卻是出奇的準。”
薛苑說:“哎,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誇你呢,我看你從來也不在乎專業課成績,怎麼忽然那麼敏感了,”丁依楠笑嘻嘻,“其實啊,什麼時候能讓博藝簽約代理阿灣的畫,這才是真正的出息吧。”
“我看也未必不可能,這段時間我看到的情況,博藝簽約的一些畫家,畫不見得多好,盛名之下,名不符實,有時候培養一個畫家也就像培養明星,聽話就可以了,技術的好壞反而不重要,不過目前黃灣腳踏實地畫畫總沒錯。”薛苑說著,從包裏拿出兩張門票和一本宣傳冊,“後天博藝有一個現代藝術展,你們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規模挺大的,很多知名的畫家都會到場。”
“啊,我們一腳踏入商業美術行業時,你已經走進高雅藝術的行業了,”丁依楠拍了拍薛苑的肩膀,得意誌滿地笑出來:“你才進博藝多久啊,就能造福群眾了。”
“不久啊不久,半分錢的工資都沒有拿到,”薛苑有意說笑,“唯一的好處是比較靈通。”
他們選的是大廳角落的桌子,燈光稍顯昏暗並不太好,黃灣樂滋滋的帶著宣傳冊去走廊上看了一會,又驚又喜地一路小跑回來,隻差沒大呼小叫:“原來展品裏有李先生的近作?啊,太激動了,他大概有四五年時間沒有新作了吧!我一定要去看啊,太激動了。”
“不光有新作,就我所知,他本人也會到場。”薛苑停了停,才說。
“那你豈不是近水樓台先得魚?”丁依楠托著下巴,“我記得你好像很迷他吧,是大一還是大二,他在全國開巡回畫展,你逃了一個月的課,追著畫展跑遍了一個中國,我們都說你瘋了。我還記得,你回來的時候那樣子跟毀容了一樣。”
“那時候是挺瘋狂的,”薛苑自嘲的苦笑,手指搭上額角擦過去,“結果,那麼辛苦,最後什麼也……”
她聲音漸低,最後幾個字模糊不清,終被掐滅在了舌尖。
*
那頓晚飯他們吃到了八點之後,薛苑又被丁依楠拉去逛商場。丁依楠豪氣萬千的買了數件衣服帽子,花錢之大方實在讓她羨慕不及。
“你也去找個會掙錢的男朋友啊,”丁依楠比試著新衣服,看著鏡子的薛苑說,“你要是放低一點身段,不知道多受歡迎。別跟我扯什麼代溝代溝,你也隻我們大了兩三歲,不是二三十歲,我不信我們的差距會那麼大。大學四年看下來,我跟你越熟,越不知道你在堅持些什麼。這話我都說過很多次了,但我還是要再強調一次,你跟我們不一樣——”
薛苑“哦”一聲,笑眯眯:“在下洗耳恭聽著。”
丁依楠豪氣萬千把衣服扔回給櫃台小姐,說了句“包起來”,又“蹭蹭蹭”大步流星走至坐在店內沙發上的薛苑跟前,愣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伸出根芊芊玉指指挑起她的下巴,一寸寸彎下腰去,直到兩人臉頰的距離近得不能再近,才把唇移到薛苑耳畔,輕輕的笑了。
她說話時呼出的溫熱的空氣,摻合著溫柔的低語,仿佛毒藥一樣甜蜜:“雖然你從來不主動說起來,但我還是知道。你起初根本不學美術,你本來是外交學院外語係的高才生,大三時退了學重新參加高考,這才進了美院,所以比我們大了兩三歲。能夠放棄那樣一所大學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薛苑微笑不語。
丁依楠咬下她的耳朵:“我一直覺得,你正在尋找什麼東西,從你平時看的書和表達出的興趣來看,你是個目的性很強的人。你到底在找什麼?”
喧鬧的商場裏,燈光炫白閃亮,照得薛苑的膚色細如白瓷,一絲波紋看不到,從容一如剛才:“依楠,我覺得我們可以去人少的地方討論這個話題,你看,現在所有人都盯著我們看,連你家阿灣也不例外。”
雖然兩人說了什麼黃灣半句都不知道,但那種曖昧的姿態已經讓他下巴都快掉地上了,直到兩人分開後他還保持著雙目圓睜合不攏嘴的姿態。
環顧一下四周,丁依楠滿意的捋著下巴,又去扯摟快成化石狀態的黃灣的胳膊:“別人吃驚還好說,你那麼吃驚幹嗎。你是第一次看到兩個女人摟摟抱抱嗎?”
“倒不是第一次,咱們學校裏什麼人都有,我也不是沒見過,”黃灣困惑,“不過看你們那麼親密,我真的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