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不是惡意縱容,”薛苑耐心解釋,“判斷一幅畫是不是剽竊,不是您和我說了算,業內自然有自己的方法,法律裏也有相關的規定。作品構圖,表現形式等因素都是判斷標準,如果僅僅憑著兩幅畫在外觀的相似就說明是剽竊,那並不是科學的做法。”
那名法國人睜大眼睛,手背青筋暴露:“可這幅畫明明就和《禱告中的雙手》一致!杜沙是我國的著名畫家,個人風格非常明顯!我一眼就能看牆上這幅畫的風格和杜沙的風格一模一樣!”
薛苑正待進一步解釋,另外兩名法國人撇了撇嘴,低聲用法語交談起來;薛苑眉頭一緊,改用法語的同時聲音揚高了八度:“請注意你們的措辭!如果我沒有聽錯,你剛剛是說‘中國人隻會剽竊’這句話嗎?在證據都不明了的情況下,以為在場沒人聽得懂法語就隨意栽髒嫁禍?我原以為法國是一個浪漫的國家,是一個尊重藝術熱愛的國家,可是你們的表現讓在場包括我在內的中國人都深感失望。”
沒料到忽然聽到這麼流利的法語,幾個法國人明顯唬了一跳,麵麵相覷,似乎忘了還嘴。
薛苑一口氣說完,然後環顧人群,發現圍觀人群越來越多,在她們四周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其中尚有不少的外國人也過來觀戰,隨即改用了英文。
“你們站的地方是中國的地方,這次藝術展覽會也是中國人辦的,請相信,我們對藝術的熱情比你們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裏展出的每一幅作品我們都會經過嚴密的審查。我記得你們剛剛說很了解杜沙,那就更應該清楚這些細節處的差別,可依我看,你們對杜沙的原畫並不太清楚。不過恰好我知道原話的模樣,”她停了停,轉身麵對所有參觀者,又指著牆上的畫,“《命運》和《禱告中的雙手》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第一,《禱告》這幅畫裏,這雙手五指並攏,掌心合十;而《命運》這幅畫,雙手擁抱成拳;第二,《禱告》這幅畫中,停在雙手前的物體是聖母像;而《命運》中,則是一把鑰匙;第三,背影相差甚遠。禱告的背景,是灰蒙蒙一片,《命運》的背景是一棟中國傳統的房屋,房屋在中國的傳統文化裏,有許多深刻的含義。這還隻是最顯而易見的差別,置於構圖上色的,雙手、鑰匙在圖畫中的位置也相差很多。這些差別,讓這兩張繪畫的意義完全不一樣。”
她頓了頓,再看者那群驕橫的法國人:“你們回國後可以去找一下原畫對比,因為這幅畫在中國並不出名,不會有很多人知道;對比後你們就會很清楚,我剛剛說的有沒有任何一點失誤。如果你們喜歡美術,如果你們尊敬這些繪畫作品,那麼你們更應該尊重創造這些作品的畫家,藝術家的靈感有時候會重合,創造出相似的作品——但這兩幅,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表明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幅畫。因此我們拒絕把這幅作品從展示區撤走。如果你們堅持自己的看法,我們會尊重你們的意見,但是那之前,希望看到法官的判決書。”
一番話結束,全場短暫的靜謐,忽然掌聲從場內的某一點爆發起來,以意料不到的速度擴散到了全場。薛苑再次看著那幾個法國人,微微欠一欠身,也不再說話,隻是打量他們。
這種情況下,臉皮再厚的人恐怕也呆不住,看到幾個人頭也不回的離開,薛苑這時才用視線尋找著聲音的發源地,然後看到人群中正在鼓掌的丁依楠和黃灣,還有那麼多不認識的麵孔;她心口一熱,就像是在夜黑中跋涉的旅人終於找到亮成一片的城市,那是她的依靠和支柱,她終於鬆了一口氣。
丁依楠激動得跟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衝上來抓著她的手臂使勁搖:“小苑你真是太帥了!帥到你這個份上真是沒天理了!雖然我不太懂你在說什麼,但看到看那幾個外國人連上紅一陣白一陣跟鬥敗的雞一樣,就覺得解氣極了。”
薛苑的情緒差不多平複,冷靜地接上一句:“他們不過是欺我中國無人罷了,既然我在這裏,就不能讓他們得逞。”
丁依楠眉開眼笑,黃灣大力點頭,兩人異口同聲:“當然!”
剛剛這一幕一點不差的盡落入蕭正宇眼底。他目光在人群中巡視了一圈,瞥到某個正在離開的背影時,暗暗吃了一驚。不過此時無暇顧及,他側身低了目光跟身邊的何韻棠說話,全神貫注滿臉崇拜的看著薛苑,對自己的話心不在焉,也忍不住搖頭一笑。
“看來我來遲了一步,原來問題你都順利解決了。”
回過頭去,看到說話人正是蕭正宇。他滿目含笑,薛苑這時才發現他長了一雙桃花眼,眼角長長,眼尾彎微微上翹,蓄了一池的光芒。薛苑欠一欠身:“對不起,我或許有點情緒太激動,不知道會不會給畫廊造成不好的影響。”
“不要緊,必要時應當斷則斷,這才是大將之風,”蕭正宇讚許道,“具體的細節先回辦公室再說,何韻棠,你繼續負責,之後再有什麼事情,直接反映到我這裏。”
“好。”
她簡短的回答一句,又跟丁依楠黃灣點頭示意,跟著蕭正宇離開展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