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李又維(2 / 3)

“掃了一眼,沒仔細看,我一直覺得,企業簡介那種東西,是拿給外人看的,”薛苑哭笑不得地抱著頭,“你看過有誰會特地去數自己掌紋嗎?本來是擺設一樣的東西。何況大家都說,整個博藝,隻知道張總就夠了。這些年,誰都沒看到過這個所謂的總經理露麵,我甚至以為是名譽職位,是個什麼可有可無的人。”

牛排煎熟了廚師遞過來,蕭正宇吃了幾口後回答他:“他雖然不露麵,但卻不是可有可無的人物。”

薛苑重重歎息,她揀起勺子拿在手裏把玩一陣,才說:“我知道了。”

蕭正宇搖頭一笑,快速填飽肚子,再看了下時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去樓上見李天明。”

薛苑的目光在大廳巡視一圈,同時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大廳四壁的華麗幕布拉開,露出了照片——都是十天後即將在拍賣會上拍賣的名家作品的照片,賓客們的目光全給吸引過去,情緒激昂,喧鬧加劇,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李天明已經離開了。

李天明住在酒店的二十六層,電梯一路向上,薛苑死死盯住電梯裏的鏡子,那裏麵的自己穿著件湖藍色的裙子,眼角的妝有點花了,黑色的眼線莫名的粗了很多,看起來像隻憔悴不堪的熊貓。她抹了把臉,努力睜大雙眸,竭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理智。

電梯的空氣就像糖漿一樣粘稠和沉默。蕭正宇平靜的目視前方,那襲湖藍色的裙子倒影在光澤度極好的電梯四壁上,一層層的反射折射,直到整個空間都變成了水汪汪的藍色。

蕭正宇站在門口,摁了門鈴,很快有人來開門,是個非常年輕的護士。她臉上笑得滿臉桃花,聲音也些微的拔高:“蕭秘書,你來了?”

蕭正宇含笑點頭:“陶護士,先生在屋子裏嗎?”

“在的,”陶護士熱切地說,“他才回來,正在休息,也可以見客。不過他這一天太累了,精神不太好,你們不要呆得太久。”

“好的,不會很久。”蕭正宇一手扶著門,對薛苑頷首,“進去吧。”

李天明所住的酒店自然是酒店數一數二的房間,又大又深,可隻開了一盞頂燈,光線非常差,幽深而昏暗,五米外的地方都照不亮;房間平鋪著厚厚的針織地毯,鞋子落在地上,任何聲音仿佛都被吸收進去。

不過所有的細節在薛苑都察覺不到,她覺得自己心跳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蕭正宇熟門熟路的繞過了床,終於停了下來,目光看向高大的落地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薛苑終於看到窗邊的負手而立的那個人影,正是李天明。

蕭正宇恭敬道:“李先生。”

聽到這聲熟悉的聲音,李天明回過頭,看清楚喊他的是蕭正宇,他倒笑了:“正宇,你來了?”

“是啊。”

李天明又看到薛苑,一怔,略略詫異:“你身後這位是?”

薛苑深呼吸,正欲開口,結果卻被蕭正宇搶去了話端:“她是我的一位朋友,叫薛苑,她很喜歡您的畫,她對您的今天展出的新作存有疑惑,我就帶她來見您,希望您不要覺得唐突。”

“你的朋友?”李天明忽然來了興致。他走到牆邊摁了幾個開關,屋子裏頓時亮如白晝,幻覺的化為真實,一切無所遁形。在昏暗中人總是會莫名的警覺和謹慎,在光明中一切人卻能得到了勇氣和某種大無畏的精神。

薛苑覺得頭暈。當你找尋一個人,找尋一樣東西,並且已經為之付出太多,當他就在你麵前並且注視著你的時候,都會有這種輕飄飄的感覺。薛苑穩定了心神,從蕭正宇身後閃出一步,帶著平靜的笑容,承受著李天明的視線,不卑不亢的開口:“李先生,您好。”

帶著沉靜的表情注視她良久,久到站在他對麵的兩個年輕人都以為他時候被什麼法術定住了一樣。最後李天明才露出個難得的笑容:“正宇,她是你的朋友?”

“是的。”蕭正宇再次確認。

李天明微微笑了笑,招招手,示意他們也坐下。徹徹底底一幅喝茶談心的樣子。薛苑這時才注意到茶幾上有隻精致的小碟,裏麵裝著數片藥片。薛苑來不及吃驚,藥碟就被陶護士孫順手走了。

李天明和顏悅色:“薛小姐,你有什麼想問我的?”

薛苑心裏有事,不肯坐下,固執的站著,而且站的筆直,不過視線微垂,直直的落在李天明身上,有如磐石般堅固:“李先生,我想問問您,二十年前的九月,您有沒有從一個叫莊東榮的畫商手裏買下一幅人物年輕女子的肖像畫?”

因為斟酌的痕跡太重,薛苑說話語速極慢,但卻用了全身的每一絲氣力。她胸口起伏,兩道鎖骨似乎都在發抖。

意料之外的情節發展讓蕭正宇皺起眉頭;李天明則迭起雙臂不發一言。

“那幅畫上畫著是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年輕女孩子,背景是中國的水墨山水《早春圖》。整幅畫的風格是傳統的油畫風格,以現在的目光看,也許畫技畫技都不太出眾。畫布寬九十長一百零五厘米,這幅畫沒有副本,我沒辦法帶給您看原畫——您也許能想象出來。”

薛苑用手筆劃著畫布的大小,語氣連貫的一口氣說出來,與此同時她密切的觀察李天明的臉。他不是個表情豐富的人,臉上的一直沒有絲毫改變,隻是因為燈光的晃動,顯得他的皺紋奇特的減少,還有偶爾的白發亦更加眩目。

李天明重重歎了口氣,同情的看著薛苑:“抱歉,薛小姐,你說的那個莊東榮我不認識,你說的畫我也不知道,從來都沒見過。”

明明是站在如履的平地上,薛苑腳下還是一個踉蹌。

“麻煩您再仔細想想,好嗎?”

“那幅畫的作者是誰?畫上有什麼明顯的標記嗎?例如名字等等。”

“沒有,沒有名字,”薛苑的左手緊緊壓著右手,“因為那幅畫從來沒有真正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