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仔細想了,我的確沒有那幅畫。你如果稍微了解我一點,就應該知道,我從來不會收藏別的作家的作品,何況還是個無名的畫家。”
薛苑仿佛給人正麵打了一拳,一瞬間麵前金星亂舞。她幾乎句不成句:“真……的……嗎?”
“真的。”
“這不可能啊,你怎麼可能沒見過!當年……”她渾身哆嗦,站立不穩,“我知道,那幅畫可能對你很重要,但是那畫對我更重要!我為了它……為了它……”
蕭正宇這時才吃了一驚,下意識離座,雙手摁住她的肩膀。薛苑壓根不看他,還是直直逼視李天明,艱難的抽動著嘴角,哆哆嗦嗦地問出來:“李先生,真的,我需要那幅畫,如果你肯割愛,我做什麼事情都可以……”
李天明再一次肯定的頷首:“我從來沒有這幅畫,實在愛莫能助。”
薛苑目光失去焦距,臉色煞白。她輕聲念一句“是麼”,然後狠狠甩開蕭正宇的手轉身離開,她腳步蹌踉的往外走,但眼睛早看不清任何東西,十幾米的距離走的如此坎坷,先是膝蓋撞上了床,再是額頭裝上了衣掛——最後在門口撞上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這一下真是十足的勁,來人輕呼了一聲。似曾相識的聲音讓薛苑抬起頭,她雙眼模糊,眼角餘光瞥到那人的五官輪廓,揚手猛推:“讓開。”
李又維卻沒放過的她的意思,伸出手臂在它在她的胸前一檔,阻住她的路:“怎麼,撞了人連個道歉都沒有嗎?”
薛苑心裏又悲又急,隻想找個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一跺腳,吼出來:“讓開!讓開!”
酒店的房門很窄,繞不過去,薛苑揚手去推橫在自己麵前的手臂,結果手腕卻被李又維反手扣死,她掙紮幾下完全不得力,反而被李又維用膝蓋和手肘死死的壓在門板上,憤怒之下她一腳踢過去:“我讓你讓開!別擋我的路!你耳朵聾了嗎!”
她穿著高跟鞋,拚了命的踢出去,力道可想而知。李又維隻是微微彈了眉梢,反而用了更大的力氣扣住她的手腕,腿抵住她的膝關節:“冷靜一點!既然來了,進屋去好好坐下,好好談一談,你以為這麼鬧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手腕完全被製止,完全是任人宰割的模樣,薛苑徹底失控:“你這個瘋子幹嗎?滾開,你知道什麼!”
薛苑的情緒異常並不在李又維考慮範圍之內。她眸子裏滿是怒火,幾乎可以說是惡狠狠,但隨著剛剛那句話尾音降落,同時大滴的淚終於掉下了來。李又維一愣,加大了手勁,想著死拉活拉也要拉她進屋,可卻聽到背後那把威嚴的聲音:“夠了,放開她。”
一回頭,李天明負手站在身後不遠,炫目的燈光照耀下,他臉色僵直得好比北極凍土。
李又維眉頭一皺,想開口說什麼,瞥到他身邊的蕭正宇,立刻從善如流:“那好吧,要教訓我先等一等,讓我送她下樓。”
“就這麼站在門口欺負一個女孩子,你不丟人我還嫌丟人!別人的朋友不用你操心,正宇送她下樓,你給我進來!”
李天明不論是聲音和態度都不容辯駁,嚴厲得好像領導訓話。蕭正宇之前從未見過李天明震怒至此,一時間完全愣住;與他相反,李又維卻依然從容,對李天明的話的聽而不聞,反而存心般的,嘴角揚起一個笑,俯身過去在薛苑臉頰邊耳語一句“後會有期”才眷戀著鬆了手,那親密姿態幾近接吻,愣是看得一旁的陶護士傻了眼。
李又維側過頭對愕然的陶護士點頭一笑,才貼著蕭正宇的身邊朝李天明走過去。
蕭正宇隻做不查落在自己身上的淩厲眼風,他目不斜視,立刻恭恭敬敬的回答剛剛李天明的話:“我馬上送薛苑下去。”
但薛苑根本不要他送,李又維手勁稍一鬆開,她立刻掙脫出來,頭也不回的衝到走廊的另一頭的電梯門口。蕭正宇快速追過去,終於在最後一瞬掰開了電梯門。電梯裏空無一人,薛苑蹲在地上痛苦地捂著臉,露出了後頸的皮膚,炫白如雪,藍色的裙子無力地拖曳在地上。豆大的水珠從指縫間滲出來,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
蕭正宇半蹲下,輕輕拍著她的背,直到電梯到了一樓輕聲說:“到一樓了。薛苑,站起來,我送你回去休息。”
薛苑扶著觀光電梯的玻璃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伸手抹了一把眼淚,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但是並不看他,隻是說:“今天謝謝你。但無論如何,現在,請不要跟過來。”
電梯外全是人,看到這樣一幕景象,以為是男女朋友吵架,看到女孩哭得那麼慘,忍不住心生同情,自然而然的讓出一條路。
人生總有一些不堪的情形,讓你覺得有個朋友在你身邊,哪怕說出的安慰話,也隻是為了刺痛你的傷口。何況他還不是她的朋友。
蕭正宇太過明白這個道理,既然薛苑執意不讓相送,他也不堅持,確認她上了出租車後才返回賓館,再次搭乘電梯上樓。
這真是個糟糕透頂的見麵,事情的每一步都在他的意料之外。但這一切李天明未必知道,有必要給他一個解釋。斟酌了一路的措辭,結果發現一句都用不上。酒店房門虛掩著,陶護士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口,滿臉恐懼,看到蕭正宇過來,慌忙的比了個“噓”的手勢。
從門縫裏看進去,李天明和李又維相向而立,表情看不清,交談的內容也聽不見,但從那種語氣和語速來看,毫無疑問是在吵架。
蕭正宇毫無頭緒,低聲問:“他們怎麼吵起來的?”
“我也不知道,”陶護士一幅要哭出來的表情,“你們走了後,李先生罵小李先生說‘整天不三不四勾搭女人不務正業,我怎麼會有你這個兒子’,小李先生說‘子承父業,有什麼可奇怪的’,李先生聽到忽然發起脾氣,兩人就這麼吵起來了。我嚇得跑出來,所以其它的沒有沒聽到。嗯……我照顧李先生有半年時間,從來沒看到他這麼生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