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簸驚醒了吳維以,他定一定神,觀察了窗外和路況,說:“停一下車,我們下去看看。”

外麵很冷,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緊了緊衣服。看來道路剛剛結束清理不久,粘土樹枝上履帶壓過的痕跡相當清晰。吳維以仰頭盯著山體看了一會,又蹲下去看地上的石塊,微微皺著眉頭,仿佛有點憂心。

陸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想了一會後說:“看資料的時候就覺得奇怪,這一帶的山體比較穩定,兩天的小雨不應該導致滑坡才對。”

“自燃界裏讓人說不準的事兒多了,”錢大華聽到她的話,半開玩笑的開口,“塔克拉瑪幹沙漠裏能挖出水井,莫名其妙自燃的池塘,這些我都親眼見過,還有什麼不可能?”

陸筠想一想:“我還是更願意相信凡事都可以解釋,隻是我們現在沒找到辦法。沙漠裏挖出一口井,也許是因為幾十米深的地下有古城和暗河;還有我剛剛看的調查報告,都是四五十年前的數據和分析,當時的大環境都不對,沒有幾個人真心做學問。還有,這麼些年過去,也許山體無意中被人為破壞過,都未可知。”

這一串理論說起來很順暢,錢大華正想笑著再說上兩個很難解釋的事情,恰好瞥到吳維以微笑著看著她,目光裏有著讚賞之意,於是笑眯眯點頭:“這麼想是對的。工程師踏實苦幹不錯,也需要科學的懷疑精神。”

陸筠給誇得不好意思,有點雀躍,話就多起來:“哪裏哪裏。隻是覺得學理工的人很難有不是唯物論者的人。大江都可以攔腰斬斷,其他什麼事情不可能?□□宇宙飛船探月飛行器,都是科學的成果。自然界最不可理解之處在於它竟然可以理解。看到這些工業文明的奇跡,真是很難相信世界上還有什麼科學不能解釋的事情。”

陸筠和人辯論起來那絕對是一流水準。錢大華搖頭一笑:“還是年輕人思路活躍,我說不過你。我活了四十多年,吃了些米,也吃了些鹽,還是要說,有些事情還真是沒法用道理解釋,小陸,不是指的工作,是指的其他方麵。”

陸筠眨眨眼,似懂非懂的“噢”了一聲。

雖然他們用中文說的,畢希古也大概聽懂了,畢竟跟這麼多中國人呆了這麼久,怎麼都練得耳熟;他眼睛發亮:“剛剛想起一個傳聞,大概六七十年代的時候,有人來這裏挖過鈾礦。也許滑波與此有關。”

大家交換了一下眼神,吳維以神色一改:“這裏會有鈾礦?”

畢希古聳肩:“當時這消息是國家機密,真假隻有真主才知道了……我想,就算有礦也極少,少到沒有價值。”

想通了此節,吳維以朝車子走過去,其他人立刻有默契地跟上,聽到他說:“開始擔心這裏的滑坡對水庫的影響,雖然距離夠遠,理論上不會影響;但同一山脈,岩層結構一樣,不穩定的因素越早排除越好。現在看來,沒什麼問題了,上車吧。”

車子重新啟動,陸筠無聲的看了一會窗外風格,又從窗戶的玻璃上看到吳維以模糊的倒影,心裏一動,轉頭叫他:“吳總。”

吳維以自手中的資料中抬眸:“怎麼?”

陸筠斟酌著語句:“剛剛錢總說的事情,世界上有些事情還真是沒法用道理解釋,你怎麼想的?”

她的語氣裏難得的有藏不住地困惑和思考,吳維以靜默片刻,又笑了笑:“自然界最不可理解之處在於它竟然可以理解,這話一直沒錯。理解的含義是多樣的,懷疑,讚同,反對種種都是理解的過程,完全是個人行為,”

這番話就像外交敕令,看起來不錯,實際上等於什麼都沒說。陸筠不甘心,又問:“那麼你呢?讚同、懷疑,還是反對?”

吳維以微微一笑,回答:“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