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章 命裏紅顏(2 / 2)

1924年,淩叔華在燕京大學英文係就讀,行將畢業時,恰逢印度大詩人泰戈爾訪華。她誠邀泰戈爾到家中做客,並因此結識了陪同在旁的徐誌摩和陳西瀅。不久,淩叔華在陳西瀅主編的《現代評論》上發表了她的成名作《酒後》。二人因此相戀,1926年7月結秦晉之好,成就一段以畫為媒的文壇佳話。

也許很多人都想知道徐誌摩究竟有沒有愛過淩叔華,又或者對她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那時徐誌摩情場失意,溫和善良的淩叔華愛慕他的才情,視他為朋友。相處交流之後,彼此引為知音,而他們之間的情意亦一直如高山流水,那般清澈坦蕩,無有嫌隙。

徐誌摩認淩叔華為紅顏知己,無論是情事,或是生活中的瑣碎,以及家事,都與之傾訴。在她麵前,他可以任意做自己,一切喜怒哀樂皆無須掩藏。多年來,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無處擱放的心情,以及千纏百結的過往,到如今總算有了依托。

徐誌摩對淩叔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和眷戀。雖非愛情,卻一如野草恣意蔓延,不可控製。那段時間,徐誌摩如著魔了一般,頻繁與淩叔華通信,訴說內心的冷暖悲喜。他信中說:“不想你竟是這樣純粹的慈善心腸,你肯答應常做我的‘通信員’。用你恬靜的諧趣或幽默來溫潤我居處的枯索,我唯有泥首!”

那時的淩叔華是徐誌摩在黑暗中的一盞明亮的心燈,是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到的一個故人,令他多年來的憂愁和疲憊得以緩解。徐誌摩的信如同他的詩一般,濃墨重彩,深得化不開。他吐露的心事早已超出了尋常的友誼,又始終沒有衝破情感的界線。

“說也怪,我的話匣子,對你是開定的了,管您有興致聽沒有,我從沒有說話像對你這樣流利,我不信口才會長進這麼快,這準是×教給我的,多謝你。我給旁人信也會寫得頂長的,但總不自然,筆下不順,心裏也不自由,……對你不同,我不怕你,因為你懂得,你懂得因為你目力能穿過字麵,這一來我的舌頭就享受了真的解放,我有著那一點點小機靈就從心坎裏一直灌進血脈,從肺管輸到指尖,從指尖到筆尖,滴在白紙上就是黑字,頂自然,也頂自由,這真是幸福。”

在淩叔華麵前,徐誌摩覺得自由,亦覺得幸福。因為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做純粹的自己,不拘泥世俗,又不被情感所縛。他們頻繁通信,徐誌摩對之訴盡衷腸,卻沒能讓這段感情延續為愛情。如此方有了彼此心中至死不渝的信任,以及那份無人取代的美好。

淩叔華曾說過:“我對誌摩向來沒有動過感情,我的原因是很簡單,我已計劃同陳西瀅結婚,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彼時,淩叔華已有陳西瀅熱烈的追求,並與之相戀。而最為主要的原因,則是不久後陸小曼的出現令徐誌摩將所有的目光和情感皆傾向於她,不留餘地。

淩叔華自是佳人,亦甘願默默做徐誌摩的傾聽者,但她人淡如菊,清遠而樸素。比起陸小曼的明豔妖嬈、絢麗多情,徐誌摩更傾心迷醉於陸小曼的嫵媚。他渴望多年的愛情應該是熱烈華美、浪漫璀璨的。相愛之人當是不顧一切塵俗,誓要一起耳鬢廝磨,同生共死。

這樣銘心刻骨的愛,林徽因給不起,淩叔華也給不起,而陸小曼卻給得起,亦願意給。任性驕傲、快意決絕的陸小曼甘願為徐誌摩丟城棄甲,視死如歸。這世上,人和人不同,愛與愛亦不相同。陸小曼是那個值得徐誌摩為之死生不顧的女子,她妖媚風情,她活色生香,她擔得了墮落,也受得起清白。

多年以後,隻要有人記起,在徐誌摩的生命中曾有一個叫淩叔華的女子悄悄走過他的世界,便已足矣。至少,徐誌摩把純粹的情感、真誠的信任給了她。這份情,縱是林徽因和陸小曼,都無法企及。

她是他命裏路過的紅顏,卻不是他愛的歸依。他不知道有那麼一個人行將闖入他的生活,自此更改了他一生的劇情。是因,是果,是對,是錯,皆不畏懼,他要的隻是一份生死相隨的愛,一段地老天荒的情,一個白首與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