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一 徐誌摩生命中的三個女人(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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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到荼縻花事了,塵煙過,知多少?”荼縻花開於春暮夏初,韶華勝極,卻也是群芳凋謝之時。《紅樓夢》裏賈寶玉的丫鬟麝月抽到了一支花簽,花簽的名字則為荼縻。花為美人,以花喻人,預示人的命運。

那是個溫暖的夜晚,群芳夜宴,金釵雲集,清歌縱飲,不勝歡喜。她們抽到的花簽,其中的詩文皆暗示了其一生的命數。寶釵為豔冠群芳的牡丹,黛玉則是風露淡愁的芙蓉,湘雲為香夢沉酣的海棠。每個女子都是一位花神,不論朝代,不論出身,以花為媒,以花相聘,隻為尋到前世的自己。

不知為何,在我心底,徐誌摩的發妻張幼儀就像一樹荼縻花。開在籬畔小院,或於山徑路旁,見過往的君子皆不躲不避,自然大方。其實,張幼儀乃貴族小姐,當是長於幽深庭園的芍藥或牡丹,端莊素雅,不與人爭。

倘若沒有徐誌摩,張幼儀隻是民國世界裏尋常的官家富商女子。在韶華之時,嫁一良人,為其平凡生養,富貴溫柔,一世長安。可她偏生結緣於徐誌摩這位風流倜儻的江南才俊,致使命運有了莫大的徙轉。她的名字亦因為和徐誌摩的這段情緣而被許多人知曉,記起。

佛說:“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張幼儀和徐誌摩到底有這樣一段塵緣,世間萬千男子,偏偏遇見的是他。別人眼中的良緣,於她自是歡喜不盡,而他卻惆悵寥落。

浙江都督朱瑞的秘書張嘉璈去往杭州視察,聞得府中才子徐章垿的盛名,對其學識和容貌甚為讚賞。張嘉璈想起正在女子師範學校讀書的小妹張幼儀,年方十三,品貌端淑,與徐章垿當是郎才女貌,天賜佳緣。

其父張祖澤為上海寶山縣巨富,顯赫家世,書香門第,與海寧硤石富庶的徐府亦是門當戶對。徐誌摩之父徐申如對張幼儀這樣的大家閨秀甚為讚許,於是欣然答應了這門親事。

張幼儀十六歲便輟學做了徐家的少奶奶,居富貴門庭,又得公婆歡心,仆人擁戴,這位樸素有情的女子本以為可以在這座古老宅院裏相夫教子,度過安穩的一生。可她卻得不到丈夫的寵愛,甚至連一份相濡以沫的感情都沒有。

徐誌摩初次見到張幼儀照片時,隻是撇撇嘴,不屑道:“鄉下土包子。”他是一個追尋浪漫和自由的人,任何的束縛,任何的安排都令他心生厭煩。若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徐誌摩斷然不會接受張幼儀。在徐誌摩心底,張幼儀隻是一個尋常的女子,家世容貌雖無可挑剔,卻不能令之驚心。

那時的徐誌摩對人世情感亦是懵懂不知。但他知道,絕代有佳人,當傾城傾國,或是在水一方,清雅出塵,並非像張幼儀這樣的端莊女子。她不風流靈巧,也不煙視媚行,又偏偏那樣賢惠識體,讓人無法拒絕,隻好婉從。

可徐誌摩的心裏對之一直抵觸,乃至洞房花燭夜,他亦無絲毫欣喜之感,隻覺在履行人夫的責任和義務,以後山長水遠的日子也不去多想。她對他溫柔體貼,恭敬順從,盡心盡意,他則是冷語相待,吝嗇他的溫情和笑容。

他本風雅少年,躊躇滿誌,她平凡的愛又怎能挽留他的心,他自當為了前程灑然遠去。而她此生隻要有枝可依,能夠以他妻子的名分守著硤石古鎮,為其生兒育女,孝順父母,便心滿意足。

她就是這樣的女子,對生活循規蹈矩,對情感逆來順受。她以為,隻要安心等待,終有一天可以換來相伴相守。她以為,所有的委曲求全都會得到果報。然而,這樣一個舊式女子卻被這樣一段舊式婚姻所傷害,以致後來被丈夫拋棄在異國他鄉,流離無主。

張幼儀是無辜的,她為徐誌摩生下長子阿歡,空守寂寞,無怨無悔。本過著安好歲月,又聽命於徐家二老的安排,不辭萬裏去投奔兩年未見的丈夫。她的到來是為了照料他的生活起居,為了安撫一顆遊子孤獨的心,沒承想成了他的負累,成了他迫不及待想要擦去的過往。

“我斜倚著尾甲板,不耐煩地等著上岸,然後看到徐誌摩站在東張西望的人群裏。就在這時候,我的心涼了一大截。他穿著一件瘦長的黑色毛大衣,脖子上圍著條白絲巾。雖然我從沒看過他穿西裝的樣子,可是我曉得那是他。他的態度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不會搞錯的,因為他是那堆接船的人中唯一露出不想到那兒的表情的人。”

她漂洋過海去尋他,他沒有絲毫的憐惜,反而冷眼嫌棄。在那間屬於他們的小屋裏,她盡其所能地為他料理家務,顧他饑冷朝夕。他明知她舉目無親,言語不通,卻仍舊負心薄幸,對她棄之不理。

她誠惶誠恐,步履維艱,又怎知道那時他的心裏早已住著一個林徽因。那是一位才貌雙全的絕世佳人,她的端然溫順與林徽因的清新脫俗相比太過微不足道。他的情感給了美麗的康橋,給了林徽因,哪怕一個狹小的角落也不屬於她。

他要離婚,要給林徽因一個完美的答案,全然不顧她懷有身孕,不念夫妻情分,將她獨自拋棄在出租小屋,不再問津。她度日如年,他冷漠相待,甚至讓她把孩子打掉,不想再有更多糾纏。為了追隨他夢中的女神,他不能心慈,亦不能回頭。

她在絕望無助時去了德國柏林,在那裏尋得安身之所,生下次子彼得。嚐盡人世冷暖蒼涼的張幼儀不敢再怯弱,在這陌生的異國,她必須獨自承擔更多的風雨。徐誌摩來了,他的到來不是為了探看他們母子,而是為了斬斷前緣。

她雖心痛,亦有不舍,卻無悲意,於離婚協議上簽了字,隻覺如釋重負。放手是對別人的尊重,更是對自己的慈悲。張幼儀這樣說徐誌摩:“徐誌摩把臉貼在窗玻璃上看得入迷。……卻始終沒問我要怎麼養他,他要怎麼活下去。”

他們之間有的也隻是一紙債約,斷了過去,亦無相欠,也無瓜葛。她心從容,也無怨念,所有的傷害隻會令她更加珍愛自己。她說:“我是秋天的一把扇子,隻用來驅趕吸血的蚊子。當蚊子咬傷了月亮的時候,主人將扇子撕碎了。”

這場情感之爭,張幼儀輸了,輸給了林徽因,輸給了光陰,卻沒有輸給自己。她收拾殘亂的心情,入裴斯塔洛齊學院攻讀幼兒教育。然她再次遭遇命運無情地相逼,三年後痛失愛子彼得,後輾轉回國,與長子阿歡相依相守。

張幼儀留在了上海,於東吳大學教德語,後在張嘉璈的支持下出任上海女子商業儲蓄銀行副總裁,並與八弟張禹九等人在靜安寺路開了一家雲裳服裝公司,她出任公司的總經理。

時過境遷,她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安於江南小鎮,煮茶燒茶,儉約持家的凡婦。她的世界早已風雲不盡,而這一切所得皆是用滄桑曆程換取的。倘若可以,她寧願選擇做徐誌摩的妻子,在硤石古鎮侍奉公婆,相夫教子,平淡安逸地過完一生。

徐誌摩給不起她這樣清淡的相守,他需要愛和自由。盡管他沒有擁有林徽因,但上蒼賜予了他另一個極致的女子,陸小曼才是他飄萍人生最後的歸依。而張幼儀的心已平靜淡然,新中國成立前夕,她赴香港,邂逅了一位中醫醫生,並和他結婚,過上了她夢裏期待的簡約日子。

他們之間沒有愛情,卻風雨相伴十八載,情義兼顧。蘇醫生過世後,張幼儀遷往美,後病逝於紐約,享年八十八歲,算是個福壽雙全的女人。她的人生是幸運,也是不幸。炎涼世態皆已嚐遍,她沒有沉湎過去,沒有困於悲傷,而是讓自己走出晦暗時光,重新遇見旖旎風景。

她是個寬容良善的女子,柔弱亦堅韌。在交錯縱橫的行途中,她為自己遮風擋雨,為自己花開荼縻。她的美是端然,是樸素;她的愛是大愛,是無言。她的人生飄搖不定,她的心卻始終沉穩如一。這樣的女子讓人覺得踏實,覺得安心。

總有人問張幼儀到底愛不愛徐誌摩。晚年洗盡鉛華的她這樣回答:“你曉得,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對這問題很迷惑,因為每個人總是告訴我,我為徐誌摩做了這麼多事,我一定是愛他的。可是,我沒辦法說什麼叫愛,我這輩子從沒跟什麼人說過‘我愛你’。如果照顧徐誌摩和他家人叫做愛的話,那我大概愛他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裏麵,說不定我最愛他。”

其實,在她心裏早有答案。徐誌摩是她命裏的歸宿,而她此生最難相忘,認定的故鄉,亦當是海寧硤石。她的愛情,她的青春,她的一切,都留存在那個美麗的小鎮。盡管年歲簡短,與丈夫聚少離多,可她願意用一生來等待,假如徐誌摩一直給她等待的機會。

無論之後的張幼儀遭遇了什麼,在商場、金融界是否風雲得意,我皆不關心。在我心裏,她始終是初時的張幼儀,一位儉樸清淡、端莊貞靜的民國女子。她於廊下灑掃庭除,於廳堂織布吃茶,於屋內執筆教子。她不驕不媚,卻沉靜婉約,濁亂浮世,無可驚擾。

她就是這樣的女子,不夠華麗鮮妍,更不花枝招展,著素淨的繡裙就勝過民國春風陌上的鶯鶯燕燕。

開到荼縻花事了,她之後,再無人叫張幼儀。

你是人間四月天——林徽因

多雨江南,煙水迷離,窗外百翠千紅,幹淨如洗。這美好的人間四月恰如韶華錦時,溫婉多情,又明麗清白。看如畫春光,良辰美景,世間的荒蕪和蒼涼仿佛不曾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