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一 徐誌摩生命中的三個女人(2 / 3)

有那麼一個女子,永遠活在人間四月天,雖經人世百年,卻始終輕靈純淨,紅顏不老。她白衣翩然,美如菡萏,風姿綽約,卻始終清淡如水,不生哀怨,亦不訴離殤。有時覺得,她像是詩卷裏走出來的江南女子,深情款款,撩人心醉。有時又覺得,她是行走在紅塵阡陌的女子,來自雲煙人家,簡約樸素。

都說她是人間高貴的女神,是人間四月美麗的蓮花,是愛,是暖,是希望,是娉婷。可尋常光陰裏,她分明隻是尋常的女子,在姹紫嫣紅、柳煙成陣的春色裏,和某個人過著相濡以沫、細水長流的日子。

她是林徽因,民國女子,大家閨秀,端然清麗,高貴典雅。她像是春水春雨煮的一壺茶,清香淡遠,韻味無盡。這壺茶在紛亂的民國世界含蓄婉轉,優雅情深。許多人於人世奔走,曆千劫百難已是滄桑難言,而她遍踏河山,世事過盡,始終曼妙姿態,明淨灑然。

這個女子一世聰慧,一世清醒,一世無塵。無論是於情感,還是於事業,她似乎都做到了從容隨意,無多瓜葛。她是淡然的女子,不爭名利,不落愛恨,任何時候都收放自如,縱算落入泥淖,亦可潔白清新。

有人說,林徽因將民國芳華占盡,再無人像她那般純美潔淨。亦有人說,林徽因一生活得太隱忍、太謹慎、太認真,以至於失去了煙火情味。她素淨天然,按照自己的方式於人世修身修心,不偏不倚,不進不退。她的醒透讓人覺得太過無情,她的柔婉又似一樹一樹花開,似燕子的呢喃,不勝嬌羞。

那時的她不過是個爛漫少女,情竇初開,卻又不懂情事。隻怪康橋太美,怪那金柳夕照,晚風柔波,還有那招搖的水草,彩虹的夢。在異國他鄉,那麼美好的情境,偏生邂逅那樣一位倜儻多情、風流瀟灑的江南才子。

她素衣淡妝,於他恍若天人。他多年漂泊流轉,隻為了等候一位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子。而她,恰好途經了他的山水,觸動了他的靈魂。盡管那時的他已有妻室,可他願自由如風,走進她的世界,給她全部的愛和暖。

康橋為媒,夏蟲亦知情意,他沉醉在愛河裏無法自拔,日日為她寫詩寫信,傾訴相思,願與她執手紅塵,不懼浪濤。她卻靦腆矜持,麵對這般熾熱的愛有些不知所措。初戀令她甜蜜幸福,亦憂傷惶恐。他的如影相隨,他的一往情深,讓她避無可避,卻又遲疑難安。

她曾說過:“我懂得,但我怎能應和?”冰雪聰明的林徽因又怎會不懂徐誌摩對她的愛,但她深知他是已婚男子,又怎敢輕易應和。她亦有情,可麵對他,她力不從心,驚恐無助。倘若成全愛情,她則會將自己逼入狹窄小徑,難以解脫。

她害怕道德的譴責和批判,害怕世人的流言蜚語,更怕傷人誤己。她清淡溫婉,秀麗輕靈,怎經得起破碎。徐誌摩為了給她完整全部的愛,毅然和張幼儀離婚,林徽因卻悄然決絕轉身,獨留他一人在康橋尋覓等待,慢慢療傷。

她選擇平靜清淡地活著,和梁思成攜手相牽,共擁安穩現世,免流離,免漂蕩,免驚嚇。他不能陪她吟詩看月,賞花品茗,亦無浪漫情懷,卻給她平淡溫暖,與之同赴建築事業,共看寥廓星辰。

有些人適合相愛,卻不適合相守。林徽因對徐誌摩或許沒有足夠的愛,隻是有情,所以她可以割舍這段緣分,甘願和梁思成舉案齊眉,相濡以沫。遺憾自然是有,但她的恬靜從容讓徐誌摩連怪罪的理由都沒有。此後,與之成為知己至交,閑暇時談詩論詞,亦是風雅之事,亦可解內心憂愁。

並非林徽因不懂愛,而是她懂得將華麗深藏,隻留清顏於人間。她以為躲過了一場塵緣,從此便可以相安無事,卻不知,她的美足以傾倒眾生,令無數男子為之沉醉癡迷。

金嶽霖便是那個追隨了她一生的人,他的癡心不已,他的默默關愛,他的如影隨形,令她內心輾轉難安。她不是一個輕易動心的女子,卻經不起光陰溫柔的等待,她亦會有情難自禁之時。況她一襲病骨,柔弱身姿,總會在某個孤獨的瞬間被感動填滿。

林徽因對梁思成說:“我苦惱極了,因為我同時愛上了兩個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而這個人則是朝暮為之守候的金嶽霖。梁思成給了她寬容良善的答案,他說:“你是自由的,如果你選擇了老金,我祝願你們永遠幸福。”

愛是陪伴,是相守,是不離,更是放手,是成全。所有的勉強,所有的為難,都是對愛的約束,對別人的殘忍,對自己的懲罰。當初徐誌摩落寞轉身,多少悲痛難舍亦隻是為了成全。就如同張幼儀成全他一樣,一對花燭夫妻成了陌上行人,亦是無悲無喜。

畢竟是凡人,林徽因又怎能對金嶽霖的一往情深而無動於衷。她已然辜負了徐誌摩,如今終究還是要辜負金嶽霖。動情不是一種罪過,掩藏更令人心力交瘁。但林徽因不忘初心,始終清醒自持,不敢生妄念,怕落入情感的旋渦無法抽身。她對金嶽霖此一生皆是若即若離,不犯秋毫,卻令他甘願深情追隨,終生未娶。

她所去之處皆可見他的身影。他陪她顛沛流離,為其端茶遞藥,他是知己親朋,亦為君子良人。相識一場,緣係一生,他對她別無所求,隻願每日相伴左右,遠遠看著亦覺滿足。她雖有愧,卻不肯打破這樣的美好,任憑距離將他們擱置在時光兩岸,聚散依依。

人間有情亦有恨,有不舍,有虛妄,有執念,亦有絕望。所有的過程,所有的努力,都隻是為了過好這一生。名利可拋,年華可拋,唯情愛縛人,驅散不去,割舍不盡。待盡時,又覺得曾經的自己並沒有那麼情深義重。

林徽因看似一生徘徊在情海之外,卻又悲喜親嚐,離合關己,沒能真的置身事外,沒能徹底從容超脫。她幸福嗎?她應該是幸福的,她所愛之人,無論是否真正擁有,皆將其藏於心間,一世不忘。

徐誌摩對她沒有忘情,梁思成與之恩愛一生,金嶽霖更以終生未娶作為情深的表白。她愛詩文,愛建築事業,她愛那盛妝明麗的人間四月天。她潔淨美麗,優雅淡然,白衣素顏穿行於民國街巷,令多少人悄然止步,為之頻頻回首。

她亦有不能盡心盡情之人,有不可順心順意之事,但她的聰慧明淨,她的清醒通透,足以抵銷所有的喧擾與繁難。與其坐於軒窗小樓憂心愁悶,不如散漫於山水間尋幽覓趣。她時而低眉寫字,沉靜風流,時而信步天涯,灑然快意。她像舊時女子溫婉貞麗、纖弱靜美,又與時代同步,曆萬水千山,看浩蕩山河,步步生蓮。

她心性恬淡,對名利情愛皆留有餘地,凡事不肯過盡,故一生沒有太多的起伏波折。縱有落魄,亦為時代所致,卻也坦然走過,無多遺憾。她的清澈讓她此生沒有太多糾纏,更無大的破碎,所以無論何時,她都是四月的春風,徐徐緩緩,讓人無有疼痛之感。

紅顏終是薄命,體弱多病的林徽因最後經不起病痛消磨,死於病榻之上。她不為情而生,也非為情而死。若不是病,她會讓自己好好地活下去,一直活到雞皮鶴發,依舊美麗驚心。她到底不肯招搖,縱是死,也那麼溫柔安靜,不給任何人帶去傷痛,一如她活著之時。

金嶽霖為林徽因寫了挽聯:“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這個詩意美好的女子據說死在人間四月,她是陌上遊春賞花去了,忘了歸路。無論去往哪裏,她依舊是她自己,不與世人同憂共樂,素淨到不染纖塵。

她生命中三位重要的男子亦各有歸宿。徐誌摩早在多年前已英年早逝,魂歸故裏。梁思成為求一份相依相伴,多年後娶了他的學生林洙。而金嶽霖則守著過往的回憶,獨自終老。愛與愛不同,是否情深唯有自己知道,有些人廝守一生,卻抵不過刹那的對視。

世間的遇合離散隻消一爐香的時間。她亦隻是匆匆來過人間一場,她與人與景皆真實可親。放逐情海,又不落愛恨情怨;投身建築,又不理興亡滄桑。她就是這樣一個民國佳人,端然紅塵,飄逸世外。

四月的江南爛漫而莊嚴,有一樹一樹的花開。四月的江南煙雨迷蒙,油紙傘下不知遮住了多少無理的情緣。人世之劫,她亦沒能輕易走過,可她卻是民國世界春風亭園裏那朵初荷,自然有情,婉兮清揚。

一生愛好是天然——陸小曼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始終覺得昆曲是有妖法的,經悠悠歲月,迢遙山水,隨煙雨逶迤而來。

煙雨浸潤的江南有種情愫讓人縈繞不去,像昆曲婉轉纏綿,溫柔繾綣。我一生愛琴棋書畫詩酒茶,愛山水草木,也愛戲曲。時常沉醉於一場幻夢,不肯醒轉,不知是懼怕世俗相催,還是骨子裏真的愛上這部演繹了千年的戲文。

在民國,有一位女子如同昆曲一般風情旖旎,也有妖法。她像是開在牡丹亭畔的芍藥,爛漫多情,熱烈喧鬧,不顧朝夕,難管難收。她看似將百味世情過遍,卻始終在自己的世界裏肆意悲喜,與人無尤。歲月在她身畔不過是柳綠和花紅,絲毫無牽無礙。

可這樣的女子恰如婉轉的昆曲,有著傾倒眾生的魅力,讓人一旦愛了,便可生可死。她算是幸運的女子,出身書香名門,家世顯赫,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生得玲瓏秀麗,冰雪聰明,接受過時尚典雅的西式教育,美豔與風華無可遮掩。

她十幾歲便通英法兩國語言,能流利地彈鋼琴,擅長精致的油畫,寫得一手漂亮的蠅頭小楷。她是學校的跳舞皇後,出席外交場合更是驚豔四座。韶華之時,便與上海的唐瑛獲得“南唐北陸”的美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