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2 / 3)

朱曉曉怨極了自己這刀子嘴豆腐心的個性,平放在扶手上的手一抽,反握住主編大人的,還用盡捏了捏,“你要聽?”

“你想說?”

“想,想了很久,可我不知道對誰說。”

朱曉曉的爺爺,是她二十四歲那年,大年初一過世的。

得的是癌,骨轉移第四期,從確診到過世一共十五個月。

事情過去後很久,身邊朋友都勸說大腦有自動保護機製,會讓你忘記這些不愉快的事情,可她卻覺得是騙人的,她完全無法忘記。

即使她能在每個人麵前裝出逐漸走出陰霾的樣子,有時候精湛得似乎連自己都能騙過,可一些非常司空見慣的場景,比如醫院裏的藥水味道,卻能叫她一瞬間就緊張得還原到那個時候。

下午四點,夕陽空照,爺爺漸漸地握不住朱曉曉的手了,維生儀器上的數字飛快地往下掉。

當班醫生進來問需不需要急救,可朱爸去聯係殯葬,媽媽奶奶哭作一團,隻有朱曉曉來拿主意。

“不用……”她吐露這兩個字的時候,嘴唇深深地咬破出血,嚐到鐵鏽血腥味道,“不要再讓他受苦了。”

她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會留下多少淚,卻刷刷地落下,雖無聲音,但也止不住。

時光回到二十六歲多的朱曉曉,她依然覺得眼眶發熱,又幹澀得無法流淚,隻得握緊周書軼的手,啞聲說道:“我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但總會覺得很難受。”

她有所保留,那倔強的側臉卻叫人更加心痛。

如果可以,周書軼想,他真的很像伸出手,再摸一次朱曉曉的臉。原來那樣生氣勃勃的後麵,卻有柔軟易碎的一麵。

“我看過你的記錄,並沒有請假。”

“是,因為我不想讓很多人知道,也不想留下一個因私廢公的印象。”事到如今,朱曉曉依舊回答得很幹脆。

她自幼由爺爺撫養長成,隻到十五歲高中住讀,那段時光幾乎都有老人家參與。寫字也好看書也罷,哪怕隨意地做了什麼,猛然都會升騰起音容笑貌。可越是如此,她越不敢說,感情過於濃烈,能夠理解的人反而稀少。

“也太勉強了。”周書軼動容,“對不起,我不該讓你來醫院。”想必此刻,她心裏一定不舒服。

“沒關係。”朱曉曉衝著他笑,安撫意味比較重,挺清淡的,“是我執意如此,所以這就叫自作自受。”

“唔……”之後剩下半袋藥水的時間,彼此都不再說話。房間裏開了暖氣舒服得很,朱曉曉昨晚因鞭炮鬧騰了一夜,不曾睡好,此刻迷迷糊糊的,卻聽見一陣器械丁零當啷作響,周書軼在哪兒悄聲對小護士說:“她也挺累的,睡一會兒沒關係吧。”

那麻辣俏護士也放柔了聲音,心悅臣服,“您對女朋友可真好。”

她覺得自己的心不受控製地揪了起來,卻也變得很柔軟。

周書軼急著要走,朱曉曉卻是不著急了,勸他:“等一會兒吧,你血管細,別一走動又開始飆血,嚇死人哦!”又摸摸他的頭,含糊不清道:“怎麼熱度還是沒有退下去?”

他心裏暖洋洋的,說:“又不是仙丹,沒這麼快好。”

朱曉曉晃了換手裏的一塑料袋的藥片,“回去記得按時吃。”

然後周書軼算是找到機會,展開賣乖第二輪,“我手酸手麻還脹痛,你得開車送我回去。”

十四

回去路上朱曉曉想起一樁頂頂要緊的事情,分神推了周書軼一把,“你回去吃什麼?”

“外賣啊,肯德基麥當勞什麼的。”虧得這麼吃,身材居然還不錯。但這顯然不是真心話,而是某種反其道而行之的同情牌,周書軼可憐兮兮地追加一句,“其實我想吃富春小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