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未啊。”然後她轉向秦牧,“我聽子騏說了,爺爺還好麼?”
秦牧側過頭,看了我一眼,聲音沙啞:“他沒事。”
趙靈犀那雙狹長的眼睛真好看,像是含著水,黎明的微光漏進走道上,我站在陰影裏,從這個角度,那道光像是他們倆人的聯接。
“我沒去醫院,我挺怕看到你爸的。不過你放心吧,都過去了,真的。”
他們像在用我聽不懂的密碼交流,站在旁邊得我尷尬得像個錯誤。
兩人無話了,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該多想,秦牧能來找我,就已經做得夠多了。
趙靈犀和秦牧沉默了一分鍾,他咳嗽了一下。
“那個,不介意的話,可以讓一下嗎。我們很累,我們想休息了。”
“我們”兩個字,像是投進她那雙漂亮眼睛的石子,她有些慌亂地挪開身子。
“哦,擋著你們了。”她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笑容,所有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常事,反倒顯得我不開心,是我的問題了。
“別太擔心你爺爺。吉人自有天相。”她說。
陸羽得知我提早回來,後頭的景點並沒有去,可發了好大的脾氣,不過在得知是秦牧的爺爺病危,隻能原諒我了。但是很快,她看到日默瓦行李箱被蹭出一大塊黑色以後又板起臉來。
“薑未!你賠!稿費歸我了!你想都別想了!”
看她張牙舞爪的樣子,我緊繃的神經終於鬆了一點,我歎了口氣問道。
“陸羽,你說,如果……你發現你的男朋友跟他的前任住一起……”
“什麼?”她瞪大眼睛,“他們同居?他不是把鑰匙給你了嗎?”
“不是。”我苦笑著說,“當然不是同居,我今天才發現趙靈犀搬到秦牧家隔壁住了。”
我沒提之前的事,也沒提今天早上趙靈犀等了秦牧一晚上而且還用密碼交流最後還悲情暈倒的事。
但是陸羽的反應已經足夠了。
“隻有兩個辦法,一個是,叫秦牧搬走!另一個是,讓趙靈犀搬走!”她一臉不爽,“你看前女友做到這份上也真是夠了,你看我……我多厚道。”
她的聲音小下去。
“欸,我聽人說,程滄要求婚了。”
我猛一抬頭。
她笑著說:“我沒事啦。知道挺久了。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我沒告訴你吧,那天老季還陪著我去砸了他家的玻璃。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是我砸的。估計他結婚那天還得砸一次……誰知道呢。”
我滿以為陸羽會慫恿我借機跟秦牧大鬧一場,讓他跟趙靈犀斷絕來往,我明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陸羽沉思了一下,卻跟我說:“我覺得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寬宏大度,但是不能過分。你記著,這種情況下,你可以表達介意,但千萬別矯情得跟他慪氣,最後他覺得你薑未太不識大體了……多不對。”
我訝異地看著她的變化,陸羽一笑,會了我的意:“好了,你別這麼看著我了。其實我都懂的,吃一塹總要長那麼點智慧吧,程滄當時跟我關係那樣,林簡算是趁虛而入,但也是給了虛,我其實並不是不懂那些個道理,隻是那時候我還是太高估了程滄對我的愛……以為,我再怎麼折騰,他都不會離開我。”
沒有誰會離不開誰,或者永遠離不開誰的,記著這些,興許,才能在越長越孤單的人生裏,不再那麼懼怕孤單吧。
我們都長大了,明白了愛情終究是要一些算計和權衡的,美其名曰,經營。
我們終究不能像小時候那樣為了一個人拋頭顱灑熱血,以愛之名上刀山下火海,我們必須更好地愛自己,才配得上更好的愛。
而這些愛情觀上的得到,都是青春裏的失去,換來的禮物。
咖啡店坐著的那個優雅的女人,我當然見過她,還是在秦牧的生日宴會上。
她打電話邀我見麵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驚呆了,剛想掛掉電話問秦牧到底該怎麼辦時,她忽然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事,你別跟秦牧那小子說。”
所以單槍匹馬,惴惴不安地赴約。
“您好。阿姨。”我好不容易才沒蠢到稱呼她為“秦太太”。
“你就是薑未吧。”她招呼我坐,並不熱情。
我有些害怕,畢竟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不知道她到底要用什麼方式勸我離開她兒子。
“你在想,我一定是要你離開秦牧吧?”
欸?
我愣了一下,這女人簡直火眼金睛。
“那你就弄錯了。丫頭。秦牧是怎樣的小孩我知道,他要是對你認真了,我們攆你,他簡直是會跟我們拚命。我跟他爸爸呢。”提到秦牧的爸爸,她皺了下眉頭,忍不住一啐,“那個挨千刀。哦,你別介意,我跟他爸關係不太好,秦牧應該跟你說過吧?”
我沒答,似乎怎麼回答都不太對。妥帖微笑,保持沉默,才是上策。
“我啊,是這麼想的。你呢,也不是什麼大小姐,但我覺得人還是可以培養的。你加把勁也行。我出錢送你去美國讀書怎樣?想念什麼大學,除了最好的那幾個哈佛啊牛津啊斯坦福啊,其他大部分的學校我可以給你找。你修個學位再回來。那樣也好看。”
“阿姨,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現在對念書沒有太多興趣。”
“那我投資你點錢,讓你開個公司什麼的?總要體麵點吧……”
我一頭黑線。
“阿姨,我吧,其實真的挺沒出息的。我也想成為阿姨這樣有氣質的成功女強人啊,可是我薑未吧,也很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對您這樣的精英女性,隻有羨慕的份了。難得秦牧這樣不嫌我,也是阿姨教育得好。秦牧不淺薄,重情義,學的是阿姨。”
嗬嗬,馬屁要拍足,這可是跟陸羽學的。而且,誰不知道秦牧她媽,平生最好的就是跟前夫對著幹?
果然見她一臉的高興:“可不是嘛。他爸啊,就知道讓他選什麼名門大家閨秀。切,淺薄!你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