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如絲,秋風徐來。
雲澤就站在窗邊看雨,不知心中作何想法。
沒過多久,懷有俊就在懷裏抱著兩套院服回來了,一套是雲澤的,一套是他的,同樣的黑衣錦繡袍配上一件大氅。若在尋常,那大氅披在身上就顯得穩重一些,也適合用在平日裏上課的時候,而除去大氅,剩下的衣裳便就十分貼身,並不妨礙活動。
懷有俊一臉諂媚之色將院服與磁卡全都整整齊齊擺在床上,又回頭來到雲澤跟前,笑嗬嗬道:
“嘿嘿,澤哥,這些是您的,放在這裏了啊,我還得收拾我的行李。等下您老要是有空,我請您出去吃頓飯,喝點兒酒,消遣消遣。咱們懷家不說家大業大,但依著我的本事,去一趟仙宴閣吃些稍微好點兒的還是綽綽有餘。您老也就賞個臉,有時間,咱就去。”
“沒時間。”
雲澤瞧他一眼,輕輕搖頭。
“我想去趟刑罰堂。”
“刑罰堂?席秋陽席長老那裏?”
懷有俊一愣,忽而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是了,澤哥您出身俗世,也就隻在那些低等學院學過一些修行道理,對於修行一事了解有限,還得抓緊一些。而且席長老雖然看似苛刻,冷麵無情,但小弟也曾有所耳聞,那是一位相當負責的長老導師,對於任何學員都一視同仁,有什麼問題去問他,也基本上都能得到詳細指導。隻可惜還是那句話,席長老從來不苟言笑,而刑罰堂又太過壓抑,就鮮少有人敢去。”
“席長老也是這麼跟我們說的。”
雲澤點了點頭,瞧一眼懷有俊的行李,數量不少,大多是些衣物書籍與空白符籙之類,倒也沒有什麼不堪入眼的東西,比起上回他在何偉行李中無意瞧見的小人兒打架圖要強得多。
“你先把你的行李收拾一下吧,中午的時候我應該有時間,咱們在飯堂隨意吃點兒就行,不必再去仙宴閣了。我請你。”
“嘿,澤哥,您老說的這是什麼話,肯定得是小弟我請你才行。得,就這麼定了,小弟我日後還得仰仗您老護著我,可別跟我搶。再者說了,如今這時間已經臨近午時,您老還是抓緊時間先去刑罰堂,別被人搶了先,萬一因為把時間浪費在小弟我這裏讓您沒能得到席長老的指點,那小弟我可就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懷有俊一副諂媚小人模樣,說是做作也並不做作,實實在在的一個真小人。
雲澤有口難辯,說不過懷有俊,最終也隻得點頭答應下來,隻待換上院服,揣好磁卡之後,便就將一身血氣氣韻調動升騰,避開風雨,沿路向著建在正東方向懸空台上的刑罰堂走去。
而在雲澤離開之後,懷有俊麵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濃鬱,嘴裏念念叨叨著“可算遇見貴人了”,哼著小曲兒開始動手收拾自己的行李。
...
北臨城南域學院的刑罰堂在外麵看來並無任何出彩之處,大抵有些古樸無華的意思,卻也充滿了莊嚴肅穆之感,三層圓形樓閣,白牆藍瓦,不用大梁和長檁,僅用楠木柱和枋桷相互銜接支撐屋頂,上應天圓之意,乃甚於就連其中柱數,也是依照天象建立。
雲澤抬頭看了片刻,深呼吸一次,方才請了守門弟子前去通報一聲,而後才知曉了席秋陽所在,邁步走入其中。
刑罰堂三樓,麵積並不廣闊,亦是並未開窗,而四周又擺滿了許多書架,便就顯得格外昏暗擁擠。卻那書架上所列書籍可是包羅萬象,大多十分古舊,亦有書簡之流,堆砌成垛。而當雲澤來到此間時,那席秋陽正盤坐在一張案幾後麵讀書,麵前擺放許多書籍書簡,筆墨紙硯,一應俱全,隻唯獨一盞長明燈在側,與尋常油燈模樣相仿,火光亦是相當昏暗,映在席秋陽的臉上,明暗有別,就令人莫名覺得有些畏懼,更覺得深沉壓抑。
雲澤頗有些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四周看了片刻,不敢弄出聲響,便連邁步都是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來到案幾跟前,雲澤將將抬手,卻忽然聽聞席秋陽開口道:
“行禮就不必了,坐吧。”
席秋陽頭也沒抬,將手中書簡放下,又取了一卷在麵前展開。
那書簡上所書字體格外古老,而在雲澤看來,統共不過三百餘字,卻真正能夠認出來的,也就不到雙手十指之數罷了,還不能肯定是否準確。
“你來,是有什麼想要問的?”
“我...弟子,想要請教修行一事。可具體要說何處不明,弟子...弟子,也不知道。”
雲澤拱手低頭,結結巴巴,有些心虛。
而聞言之後,席秋陽也終於將目光從他手中書簡上挪開,看了雲澤一眼。卻也隻是這一眼,就讓雲澤覺得如芒在背,心跳加速,緊張無比,忍不住手心腳心都已經開始冒汗,便連額頭都逐漸可見汗珠密密麻麻。
“無妨。”
短暫的死寂之後,席秋陽才終於開口。
“你出身俗世,見識經曆與所知所學俱是有限,不過皮毛,冰山一角。卻也正因如此,方才會有如此難處,明知自己不懂之處極多,卻又說不出應該問些什麼。”
說著,席秋陽便將他手中書簡放在案上,皺起眉頭,也似有些為難。
“這修行一道,可謂包羅萬象,知也無涯,學也無涯,便放眼這一整個天下,都無人敢說對修行大道全然知曉。卻僅就本長老所知這些,若要與你一一言說,也不知何時才能說完。可本長老這裏雖然藏書極多,卻又並無此類歸納總結的書籍...若你有時間,就留在本長老這裏看書吧,從第一排書架的最下層開始往上看,遇見不懂的就問,本長老若是在此,自然會與你解答,若本長老不在,你便暫且記下來,留待日後再問。如此,你看可好?”
聞言,雲澤一愣,旋即大喜,匆忙道謝。
“無妨。”
席秋陽輕輕搖頭,將書簡重新拿起。
“你出身俗世,起點太低,不比第八班的其他人,生來就在聖地世家妖城之中,所知所學所見,皆非你能想象。尤其那位開陽麟女顧緋衣,身為聖地麟女,或許她的見識經曆,就連本長老都比之不及。而本長老亦曾聽聞,你與她關係匪淺,如此也是甚好,若本長老有事外出,不在學院,你又在修行方麵遇見難處,也可尋她為你解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