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這一切都毫不知曉的雲澤,就隻是死死盯著王正良的一舉一動,試圖從這個正背對自己,惡貫滿盈的亡命之徒身上找出破綻。
但很快,雲澤就有些驚愕得發現,王正良的身上全是破綻。
也似是對於身後毫無防備,隻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景博文的身上一樣,除了略微轉過一些的腳尖證明了王正良隨時都在準備轉身飛逃之外,就再沒有任何痕跡能夠表明這個亡命徒已經將目標放在了自己身上。
雲澤深吸一口氣,逐漸停下腳步,將手中寒光映月刀的刀尖點在地上,發出一聲細微猶若落針在地一般的聲響。
王正良耳朵動了動。
雲澤看得真切,眯起眼睛,一身氣韻悄無聲息沿著經絡流竄起來,最初時還隻是細水長流一般,卻隨著氣韻流竄,就逐漸地變作激烈洶湧。到最後,氣韻流淌更是變作洪水決堤一般,洶湧澎湃,乃甚於開始激蕩出陣陣雷鳴。
隻是這雷鳴之聲卻隻再雲澤體內回蕩,並不會擴散在外,也是那部名為《雷法》的搏殺真解總章中提到過的一些靈韻運轉之法,而《雷法》中的許多控雷之術,雷法搏殺術,也都是以此為根基,才能順暢運行。
卻說是順暢,實則不過隻有鮮少的幾件搏殺術能夠以此為基礎施展出來,畢竟這部《雷法》真解傳承無數年,一次又一次缺失,一次又一次補齊,而如今被雲澤看過的這部殘缺《雷法》,其中又有幾分還與最初的《雷法》相同也或相仿,就實在難說。
而席秋陽給雲澤抄錄下來的,記在那宗卷宗裏歸屬《雷法》當中的搏殺術,則是連名字都沒有。
亦或同樣可以叫做《雷法》。
雲澤暗自思量,緩緩吐出一口氣,再暗自提起一口氣,重新邁步走向依舊背對自己的王正良,手中寒光映月刀刀尖托在地上,發出一陣嘩啦嘩啦的聲響。
景博文麵帶笑意,眼神玩味,手中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擋在胸前輕輕扇著。
王正良神情陰狠,已經猜到眼前這個出身來曆必然極大的十二橋境練氣士隻是負責掠陣,而身後的那人才是正主兒。
氣府境?
是把自己當成了磨刀石?
刀口舔血的人,往往對這些事情更為了解,尤其王正良出身凡塵,從小便就聽說過許多類似之事。而在當初狠下心來決定要做一個亡命徒的時候,王正良也早就已經設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方才會徹底放開自己,將殺人越貨劫來的修煉資源全都用掉,能提升一份修為就提升一份修為,畢竟這可是能夠決定他還能繼續苟活多久的根本所在。而其他那些用不到的,則是全部換成錢,就拿來用作吃喝嫖賭抽,怎麼瀟灑怎麼過。
時日無多,及時行樂。
隻是沒曾想這一天竟會來的這麼快。
王正良忽然覺得有些悲哀,倘若自己出身家庭能夠再稍微富裕一些,哪怕隻是一點兒,一丁點兒,讓他能夠在年少時就有機會外出尋找機遇,即便最終結果就隻是進入一個沒有絲毫名望的小家族,就隻是成為那種不入流家族中一員微不足道的小家丁,都要比現在強得多。
可年紀大了之後,又有哪個家族還肯要?
長相不好,天賦不好,出身低賤...
第一次掙到錢的時候,那種好似天降洪福一般的驚喜感,至今也讓王正良曆曆在目。
越是窮苦出身,在有錢之後,就越容易淪陷其中。
而在第一次手裏有錢之後,王正良就在仔細盤算之後,留下了必要的一部分用作接下來一段時間的花費,而其他那些,則是全部拿出奢侈了一把。
有錢的感覺好啊...
花錢的感覺更好!
錢可真是個好東西!
盡管大部分窮苦出身之人在掙到一些小錢之後,都還能把持自己,懂得節約節省,但王正良卻顯然不在其中,尤其是簡簡單單奢侈過一把之後,好似被一棒子打回原形的王正良,就越發有些不能接受。
於是,拚了命的掙錢,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卻又在花出去的時候比什麼都低廉。
但修為越高,就越容易掙錢。
於是,又拚了命地修行,卻受困於天賦不足,資源太少,年紀太大,進境緩慢。
所以,王正良其實在很早以前就不止一次地想過要不擇手段。
而野心一旦開始蠢蠢欲動,就會逐漸變得無法掌控,也就最終走上了這樣一條求死之道。
倘若能夠出身在稍微富裕一些的家庭,哪怕隻有一點兒,一丁點兒,讓他能夠有機會在尚且年少的時候就有資本能夠走出家門,外出尋覓機緣...
王正良滿心的悲哀。
可在悲哀過後,他眼神盯著好整以暇的景博文,心下又忽然冷笑一聲,卻更多的則是憤恨。
眼前這人能夠如此自在,且先前說出那番話,就足夠讓王正良知道自己絕非此人對手,也就不太可能逃得掉,得乖乖做身後那氣府境年輕人的一塊磨刀石才行。若是死了,也就死了,沒人能夠記得他,而若贏了,也終歸逃脫不掉命喪黃泉的下場。
那便拖上一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