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今兒個就忽然哭成了淚人一樣?
雲澤皺眉望向已經停下練劍動作的鴉兒姑娘,後者黛眉輕蹙,看了看趴在雲澤懷裏哭得厲害的柳瀅,原本還以為小丫頭之前沒心思練拳,一直都在嘀嘀咕咕地念叨著那些道歉的話,就已經是做好了準備,這才放下心來,將事情完全交給柳瀅自己去說,卻沒曾想,事到臨頭,還是變成了這幅模樣。
或也是跟小丫頭怯懦的性子有關,甚至已經不僅僅隻是擔心自己做錯事,而是害怕自己做錯事。
鴉兒姑娘有些揪心,雖然並不知道早年間的柳瀅具體經曆過什麼,但會養成這樣的性情,那些過往的經曆,就肯定有些不堪回首,也難怪平日裏的小丫頭竟然這麼聽話,哪怕不太喜歡雲澤喝了烈酒之後身上的味道,也就最多隻在嗅到那股酒臭的時候皺一皺小臉,之後就將自己的表情立刻收斂起來,從來不會多說自己喜歡什麼,更不會多說自己討厭什麼,就連鹿鳴那麼多次欺負她,也總是小丫頭事後主動怯怯上前,想方設法地去討鹿鳴歡心。
鴉兒姑娘歎了口氣,手腕一擰,將飛劍鴉羽收入劍鞘,走上前來,伸手揉了揉柳瀅的腦袋,收手之時,忽而一指點在柳瀅的脖頸側麵,原本哭得厲害的小丫頭,就立刻兩眼一翻,直接昏睡過去。
雲澤神情一緊。
鴉兒姑娘輕聲言道:
“放心吧,就隻是睡了過去。”
雲澤這才鬆了口氣,將柳瀅橫抱起來,跟著鴉兒姑娘一道去了她的那間弟子房,再將小丫頭擱在床上之後,這才開始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
鴉兒姑娘也並無隱瞞。
聞言之後,雲澤方才轉而看向床上那個酣睡正香的小丫頭,不知打從何時開始,柳瀅就已經將身子蜷成了一團,雙眼緊閉,眉關輕蹙,嘴裏還在無意識地念叨著什麼,實在是含糊不清,也不知是哪怕睡著了也依然心懷愧疚,還是重新想起了早年間那些不堪回首的經曆,瘦弱身軀,止不住地輕輕顫抖。
雲澤沉默許久之後,方才胸膛深深起伏了一次,將壓抑在心頭的那些煩悶盡數逐出,而後便與鴉兒姑娘一道出門。
這件事,鹿鳴確實是為始作俑者,但在柳瀅而言,似乎還是對於自己竟然會那些想法的怨恨懊惱更多一些,所以究竟應該怎麼處理,雲澤暫時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與鴉兒姑娘說過之後,就獨自一人坐在自己那間弟子房的門檻上發呆,有些愁眉不展。
那個整天躲在自己房間當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阮瓶兒,忽然鬼鬼祟祟地將房門打開一條縫隙,露出一顆腦袋,左右看過之後,見到鴉兒姑娘與項威都在練劍,並沒有太過注意自己,也瞧見了正坐在門檻上發呆的雲澤,略作遲疑,還是出門找上了雲澤,將鹿鳴之前跑去自己那邊拿刀想要挖了柳瀅眼睛的事情說了出來,一五一十,並無任何隱瞞。
雲澤再次臉色一沉。
“知道了。”
阮瓶兒神情複雜,瞧見雲澤的模樣之後,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長長一歎,沒再開口。
鹿鳴離開自己房間之後,沒過多久,就忽然跑去了後山。阮瓶兒畢竟更加年長一些,如今也是煉精化炁境的修為,早便已經築成靈台,可以延展神識,盡管範圍不大,卻也足夠瞧見鹿鳴去了後山之後,一路上嘀嘀咕咕念念叨叨,不斷拿起一塊又一塊石頭摔得稀爛,然後挑挑撿撿,始終不能特別滿意。
少女究竟想要幹什麼,阮瓶兒心知肚明,無非就是以碎石代替刻刀罷了,依然沒有打消挖掉柳瀅雙眼的想法。少女心腸確實惡毒,但在阮瓶兒看來,這件事更多的還是意氣之爭,鹿鳴不滿柳瀅備受寵愛,方才起了這般惡毒念頭,但她本身卻也極有可能還沒意識到這種想法,或者該說這種做法,究竟如何歹毒,就好像村鎮鄉間的稚童喜歡用水澆灌螞蟻洞一般,並不知道這一壺水倒入其中,究竟會殘害多少生靈。
人不學,不知義,玉不琢,不成器。
至於雲澤在知曉這些之後,又該如何處置鹿鳴,阮瓶兒就有些不忍去看。
阮瓶兒遲疑良久,方才試探著問道:
“要不,我教她讀書識字吧?”
雲澤皺了皺眉頭,然後輕輕點頭。
“之後我會找時間下山一趟,買些書本回來,能教就教,要是實在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