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海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始終不離麵前的老人姒庸。
“但現在,我就連可惜的感覺都沒有,心裏麵平靜得...很可怕,甚至還不如見到一個不認識的人死在麵前,就算想要裝一裝樣子,硬生生擠出兩滴眼淚都不行,做不到。”
他抬頭看向雲澤,疑惑問道:
“我真是鐵石心腸?還是一直都在騙自己,其實我從來都沒覺得姒庸是我師父,所以他現在死了,我才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這個問題,雲澤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姒海也沒指望雲澤可以回答。
他很快就收回目光,繼續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瘦弱老人,精氣神徹底散盡之後,老人本就瘦弱的身軀,就顯得更加渺小了許多,然後皮膚鬆弛,肌肉萎縮,攤在地上看起來相當醜陋,甚至有些令人惡心作嘔。
但就連惡心的感覺都沒有。
姒海逐漸皺起眉頭,甚至已經開始有些懷疑,自己之前為什麼要握拳。
雲澤還是或多或少有些心情沉重。
至少看起來要比姒海更有人性一些。
卻也是出乎意料的心湖平靜,就好像那所謂的心情沉重,不過是心湖上悄然吹過的一縷微風,帶起了一層層很快就會消散的漣漪,甚至有些不值一提。
反而是盧取與南山君滿臉的悶悶不樂,就連文小娘也是。
雲澤深深吸了一口氣,屏息片刻,緩緩吐出。
“我先下山一趟。”
說完之後,雲澤就果真下山去了,那個莽莽撞撞的小姑娘左右看看,有些不知所措,更不知道自己應該立刻追下山去,還是繼續留在這裏,等著那個之前說了帶她下山的學長緩過神來,履行約定。
所幸盧取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小姑娘,沒出聲,隻是招了招手,就帶著她緊隨雲澤之後離開了山頂。
...
弟子房前的空地上。
雲澤很快就找見了正在練拳的柳瀅,旁邊還坐著一個垂頭喪氣的鹿鳴,兩條格外沉重的手臂垂在地麵上,以及站在旁邊的阮瓶兒。
之前姒庸回來的時候,聲勢極大,早就已經驚動了兩個小丫頭,隻是卻被鴉兒姑娘與阮瓶兒一起聯手攔了下來,這才沒有跑去武山山頂一探究竟。
雲澤將那霸王柳的柳心棉交給了柳瀅,言簡意賅說明了築命橋的具體方法,小丫頭滿臉認真之色,徹底記熟了之後,就跟著雲澤和鴉兒姑娘一起去了武山後山,著手準備修為境界的突破一事。其實按照雲澤的本意,就想要叫來徐老道一起幫忙護法的,隻是鴉兒姑娘說了後山有她的護道人在,足夠應對一切意外,雲澤就沒再多事。
後山密林。
鴉兒姑娘特意叫了自己早先收服的那頭駁獸,驅散了那些跑來武山遊覽的三年新生,然後那位一襲黑袍的護道人也隨之現身,一聲不吭,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座山崖,意思是讓小丫頭在這兒突破。
雲澤回頭看了眼山頂方向,想要確定一下兩者之間的距離,柳瀅畢竟也是先天武道胚子,築命橋肯定會有雷劫加身,說不得就會影響到山頂那邊。
然後忽然記起,山頂還有姒海這位入聖修士在,雷劫再強,也隻是命橋境雷劫,還能過得了姒海那關?
杞人憂天。
雲澤一陣苦笑,然後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再之後,柳瀅就雙腳紮根於後山山崖邊緣,以拇指指尖抵住無名指末端的方式雙手握拳,一手落於臍下三寸氣府所在之處,一手置於眉心靈台開辟之所,以一個極其古怪的姿勢開始站樁,心神已經完全沉浸在身體內部,而那早已被她收入氣府中的霸王柳心棉,也在一身血氣的蒸騰如火之下,逐漸化作一條雪白洪流,順應心神牽引,湧入任督二脈。
陣陣呼嘯之聲,傳出體外。
風起雲湧。
小丫頭氣府一震,忽然湧現出星河璀璨,蒼天在下的氣府異象,占據了方圓丈許之內的空間,與此同時,柳瀅自身的氣勢也已經開始逐漸攀升,速度快得有些出奇,簡直一日千裏。
鴉兒姑娘的護道人忽然輕咦一聲,黑袍籠罩之下,一雙眸子熠熠生輝。
“先天武道胚子,還真是老天爺格外眷顧,人食五穀雜糧,難免會有汙濁之氣沉澱在六髒六腑,穴竅經絡,可柳瀅的軀體卻是幹幹淨淨,沒有半點兒雜質,如此看來,這般築命橋之法,於其而言,根本沒有半點兒意外可言,一切都如水到渠成。”
護道人微微抬頭看向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