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楞了一下,舒展顏抽離了我的懷抱,看都沒再看我,就飛奔進了自己的房間,遙遙傳來關門和什麼東西摔在門上的聲音,呼,這個人,其實真的十分容易害羞呢。我這個,算不算輕薄了她呢?在完全清醒的狀況下,我輕薄了她哦,嗬嗬,心情突然變得非常之好。如果不是做了這樣的決定,我想我不會有那樣的勇氣,在離開以前,記住完完全全的她,永永遠遠的記住她,她的笑容,她的堅定,她的從容,她懷抱的溫度,所有的,然後,用一生的時間來懷念,舒展顏,可以一直一直在我的記憶中。也沒什麼不好,不是麼?有句話怎麼說來著?隻求曾經擁有,這樣也許就夠了的。我常歡喜是個負責任的社會大好青年,做事情要有始有終,就審完那本書,做完了,我就離開,不帶走一片雲彩的離開。

那本書,有舒展顏的幫助,進度很理想,完成得很順利,她不再加班,每天都按時上下班,好象案子也減少了很多,很奇怪的事情,我問她,是不是就快失業了,她一記眼刀飛過來,我就不敢再問了。我們很有默契的不提那天的事情,每天吃好晚飯,就坐在她房間的地板上,審她導師厚厚的稿子,地上堆滿了她的專業書,打開了棄置已久的音響,呂思清的琴聲飄散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悠遠而綿長。我開始有種涉足她世界的感覺,我在她的世界裏了,從來沒有像這些日子般的和她靠近過,企圖記住每一個瞬間,思考的她,微笑的她,皺眉的她,很多很多,不一樣的她,坦然而認真的仔細觀察她,一個人,怎麼會有那麼多麵的呢?

日子一如往常,一起吃飯,一起生活,一起逛街,又經過那家麵包店的時候,我躊躇再三,如果問她,她會不會還記得那天她說的是什麼話,假如她就是隨口說說,我怎麼回答。該死的優柔寡斷的,我一邊踢小石頭,一邊在責備自己,不是決定好,有什麼可怕的。“呃,那個,上次,你說什麼來著?”好不容易說完這句話,強迫自己看著她,她的眼神似笑非笑,伸出手,拍拍我的腦袋,歎了口氣,“其實,你不過是不想知道而已,你是真的不知道麼?”

我是真的不知道麼?麵包的香味在鼻尖縈繞,大街上人潮湧動,沿街的商鋪音樂嘈雜紛亂,我深深的看著舒展顏,整個世界突然寂然無聲,她的眼神如秋水微漾,一脈一脈的是我們的以往,那一些我從來沒深究的過去,她說的,一點沒錯,我,常歡喜,是個大笨蛋,就是個大大的笨蛋。千帆過盡,我的身邊隻有她,她的身邊又何嚐不是隻有我呢?

答案昭然若揭,我卻失了勇氣,年少的時候可以輕易許下陪伴一生的承諾,現在,我能許她個未來麼?我不能,那麼好的舒展顏,那麼艱難才有今天的舒展顏,應該有明亮溫暖的未來,總會有那麼一個人,能執起她的手,攜她終老,我遠遠的看著她,守護著她的幸福,就好了。真的是要離開了,我必須要離開,我要她,永永遠遠在陽光下幸福微笑。

我撓了撓頭,盡量用很平常的語氣問:“你想說什麼啊?你是想讓我回去認真學習怎麼拷好麵包,可以省點銀子麼?”她眼中的清亮慢慢淡了下去,我的心裏一酸,眼睛裏水氣氤氳,忍住,一定忍住,生生逼出了一絲笑意。她也笑了笑,說:“常歡喜,你真是個大財迷。”語調平和,沒有一點情緒。

那天,舒展顏淋漓盡致的發揮了她的敗家女本色,我在她後麵當人形推車,她一路買,一路往我的手裏扔,卻沒有對我說過一句話,沒有給我一個笑容。甚至連售貨員,都好象欠了她幾百萬。